此时赵家上，屋里忙乱糟糟的。

岭县此次县试在二月初二一日考，赵光宗准备提前两日去他县城里的祖父家暂住，到时候前去考试也近许多。

赵光宗收拾着笔墨，将祁北南给他的手札一本本小心的放进了书箱里头，见着来人，顿时心里头踏实了不少。

祁北南道：“收拾的如何了？”

赵光宗心里怪是没底的，虽然过去的一年上他觉得大有提升，学进了不少东西，可毕竟头回下场，心头还是七上八下的。

不知觉间，他心中已然在读书一事上把祁北南当做了老师。

他昔年也有不少门生，然则这些学生走至他的门下，多也已是举人，像是赵光宗这般连童生都不是的，还是头一个。

“无需给自己负担，且不说你已学得不差，就当此次是一回尝试，不计结果，重在其间。”

祁北南笑道：“你如此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元宝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这个手炉子是小宝和哥哥选的，你带上，手冷了便暖乎一下，写字定然更漂亮。”

“光是瞧着小炉子我这心里头便已暖和起来了，字定能写好。”

县试五场，府试三场，县试罢了，得了结果，便可前去州府上参加府试。

县试不过小试牛刀，蒙填诗词，鼓舞为主，但凡是下了些功夫读书的，不会有甚么太大的问题。

考核人的还是府试上的三场，涉及策论，这才是断出读书人功底的测试。

赵光宗持着笔，看着录在纸上的考题，激动的面容潮红。

其中有一题为：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 如好好色, 此之谓自谦。”【1】

所言的是诚意二字，论述修身、正心的前提。

彼时赵光宗默想了一遍, 再前去寻答案，手札中所录整好就是今日考题中这一句。

他早觉得祁北南给他的手札妙, 学得很认真, 确也没想到会这般妙。

他现在觉得祁北南简直就是真人神仙变的，若是以前他对他的敬佩只有六分, 时下俨然就是十分了。

偏生祁北南就送了他一本, 他翻读了两遍，谁成想县试上就遇见了。

他真的无复言说心头的感受。

四月十日上，考毕的赵光宗自磷州城返还岭县。

再见着祁北南，他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祁北南正在院子里整拾柴火，一道身影跟兔子似的便蹿了进来，定睛一瞧，竟是月余不见的赵光宗。

他眉心舒展：“你这是考试考得痴傻了不成。”

祁北南失笑：“那可说不准。”

萧元宝抱了柴火到灶下，闻见声音跑出来，见着是去赴考月余不见的赵光宗，愉声喊道：“赵三哥哥。”

萧元宝道：“村子里田伯伯家买了大黄牛扎鞭炮，哥哥不晓得从路边过，身上都起了冷汗呢。”

他转看向赵光宗，道：“悄摸儿声儿乍的就起了鞭炮声，吓我一跳。快进屋吧，说说这回的考试。”

祁北南笑道：“虽是我父亲录题巧压了个准，可也是你读书刻苦的功劳。书札六七册，你若懒怠不曾细读，囫囵翻看了去，也不会记得这题目。”

要是赵光宗读书用功仔细，自能得其妙处，若不用功，也只当徒劳。

“此番，只静心待着出成绩便是，你来回奔忙赶考，人都瘦了。结果已然在那摆着，放宽心等是此结果，提心吊胆也还是此般，只管好生歇歇。”

言罢，他将从磷州带回来的礼品送与了祁北南。

他给祁北南捎了一支羊毫笔，一块檀木镇尺。

前去磷州他爹娘，乃至外祖都给了不少盘缠，可三贯钱的墨还是囊中羞涩了些。

“磷州糕点吃□□致价贱，我想着宝哥儿定然喜欢，说与他带些回来。只是天气暖和起来了，那头回来得几日功夫，只怕在路上颠簸散了不说，又还坏了味道。”

喜欢。”

盏口是花瓣弧形的，握在手间冰凉又细腻。

“谢谢赵三哥哥！”

农户人家多用的都是陶碗陶碟，他都没如何见过此外的好叠盏，怎能不稀罕。

“难为你前去赴考，已是受累，还挂记着与我们带礼物。”

短别重逢，几人都怪是欢喜。

当日一早上，学政府外便聚满了人等榜。

因着参与童考之人最为多，越是往上的考试，人数越少，自然来等榜单的人便不那般多了。

萧元宝紧紧牵着祁北南的手，怕教人冲散了去。

萧元宝个儿矮，使出浑身最大的劲儿把脚垫得高高的，站在人群之中却也只瞧得见宽厚的肩膀和后脑勺。

人挤人的，怪是热，不知甚么人还不爱洁净，空气中一股汗臭味道。

“还没出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