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郎面上还是往常那般的神色,瞅见大伙儿都欢喜萧元宝,心头却舒畅。
主人家嗔怪一笑:“就凭你恁好的手艺活儿,谁耽搁得了。”
剥蒜的焦娘子闻见话凑前来,嘴里有点儿酸溜溜的:“你不是不收徒儿吗,人几次三番托你都不肯,这种朝咋想通了去。”
几个妇人夫郎的都哄笑了起来。
他真要恼的话,有恼不完的。
几人想着萧护得模样,登时收敛了些笑。
蒋夫郎道:“是我那表兄弟的意思,我如何能驳他的情面。且也不是正式收做了徒儿,还得好生看看。”
索性他把自己兄弟搬了出来。
论起脸面儿,村里谁得脸面儿大过里正的,若论亲缘,人蒋夫郎在村里就里正一家实打实的亲戚。
只是还是有人不信:“也不见两家有走动呐。”
“以往都不见得与萧家有来往,不过他们家不是来了个小郎麽,我那表侄儿与他亲近得很,兄弟和嫂子都欢喜那孩子得紧。”
蒋夫郎知晓村里人的脾气,若不教他们知道些甚么,自也要去打听不说,打听不到便瞎编排。
几人唏嘘,村里没两个读书人,里正家的是其中一个,这来了个文采好的读书人,又与赵光宗是同年,人能不走动的好嘛,这朝是信了。
于是大伙儿话题又转到了周家的喜庆事上。
虽是捧着碗咕咕喝水,却也还留着一只眼睛瞧着在一头说话的蒋夫郎,怕他走远了自己寻不到。
糕儿还没吃完,忽的见着大人抱了团小褥子出来。
那小娃娃脸儿小得就碗口那般大,嘴里直吐着口水泡泡,直勾勾的盯着他。
抱着孩儿的周家娘子额头上包着块布带子,垂眸瞧见萧元宝拉着他的衣角。
“给小宝宝吃。”
院儿里的人见状忍不住都发了笑。
周家娘子也好笑,她摸了摸萧元宝的脑袋:“宝宝还没长牙儿呢,吃不得这般硬的东西,小宝儿你吃。”
萧元宝不放心的又看了襁褓里的小宝宝一眼,小崽儿叭叭了下嘴巴,竟笑了起来。
“这些孩儿,有趣得很。”
蒋夫郎这朝一来,院儿里一改闲散,都陆续忙了起来。
活鸡鸭陆续都要杀了,猪肉做炒的,切盘的,提前都要备起来。
然后前去巡看前来帮忙打下手的人菜肉备的是否妥当。
农户家的孩子,菜蔬瓜果大抵都识得,肉却不见得都认识。
蒋夫郎便细细的教萧元宝认各般肉,鸡鸭鱼的个头不大好认识,分切开的猪肉摆在案板上,就不好识了。
以及顺口提甚么部位的肉适合做甚么菜。
切肉脍的夫郎低声与身侧的娘子嘀咕道:“往回间见他去谁家掌勺,哪里有这般多话的时候。”
下午,蒋灶郎便紧锣密鼓的要开始做菜了。
而屋里的大灶到了时辰,便要蒋夫郎掌勺陆续的出菜上桌子去。
他自去寻了一只小杌凳,垫着脚在灶台的一角上瞧看蒋夫郎做菜。
灶下烧火的夫郎笑道:“蒋灶郎今儿的菜定然做得好,周娘子还给请了个小监工来。”
今日的席面主家人发了话,出十个菜。
蒋灶郎要做六个荤菜,四个素菜。
素菜有香油小葱拌豆腐,炒时蔬,酱王瓜,水芹粉丝汤。
萧元宝在凳儿上瞧守着蒋夫郎大展身手,锅铲抡得起影儿。
夜间,他坐在蒋夫郎旁侧吃席面,听见人说哪个菜香,哪个菜又味美,都在夸蒋夫郎好手艺,他心中飘飘然的,对做菜的兴儿又拔高了许多来。
待着周家的席面儿忙尽,天上已然起了几颗星子了。
今日席面儿做的漂亮,菜也好吃,周家人得了体面。
与他,足有一百个,另还给了半只置席剩下的卤鸡。
也就那般初出茅庐的价贱些,四十到六十个铜子儿就能请上一位。
而有的人家大方,办的喜事儿,也有在八十个铜子上自愿多给些的。
请灶人的钱给得也便丰厚些。
他只晓得会做菜很厉害,却不知给人做菜还能挣许多的钱来。
瞅着人愣愣的,他问道:“可是累了?”
虽也没教他上手甚么,不过是认认东西,可小孩儿的精力到底有限,能坚持一整日,已然很有耐性了。
不过哥哥早说过了,学习手艺是不能喊累的,读书写字也是这般。
蒋夫郎笑而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