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栀微笑着点头,道:“刚刚散了,她不在花园里,已经回去了。”
可若他要回去寻陆善柔,偏偏是和纪云栀相同的路。他迟疑了,不知道要不要等一会儿再走。
纪云栀也看见了陆玹。
纪云栀愣了一下,提裙踏上游廊,缓步走到他面前,柔声问:“二爷要回去吗?”
陆源赶忙大步迎上去,毕恭毕敬地喊了声“二哥”,他紧接着又说:“弄了个小玩意儿,给、给善柔的,来寻她没寻见。”
陆源赶忙说:“为了今年春闱准备许多,希望不会辜负二哥期望。”
陆源等了半天没等到陆玹再开口,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他不知道陆玹知不知道倩云阁的事情,心里又隐隐觉得任何事都瞒不过二哥的眼。
“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纪云栀抬起眼睛望向陆玹。
纪云栀有些意外,她赶忙自己伸手拢住衣襟。陆玹已经抬步,她赶忙转身跟上他。
014
“二爷。”青山等在承风院的院门口,一副有事要禀的神情。
这么晚了,他还要出去吗?
“二奶奶!纪家来的信!”春桃甜笑着迎上来,双手递上一封信。
她指腹捏着信封轻轻捻了一下厚度。
纪云栀在灯下拆了信。
我女已为人妇,当以夫为尊,贤良淑德,早日诞下子嗣,为陆家开枝散叶。高门媳更要谨小慎微,切莫任性骄纵。切忌切忌。”
她在努力回忆父亲长什么样子,最后她脑子里竟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她将信收起来,和之前那些年里母亲写给她的五封信收在一起。
纪云栀睡得昏昏沉沉,梦到五岁那年被送到陆家的情景。
她记不清阿娘长什么样子了,却记得阿娘说这些话时候的哭腔。
阿娘说什么,她不记得了。她被姨奶奶抱起来,看着爹娘逐渐走远的背影。她趴在姨奶奶的怀里问:“弟弟也生病了,弟弟也会累呀。姨奶奶,你把弟弟也养着好不好?”
她缩了缩肩,不敢说话了,连哭也不敢了。
姨奶奶说她瘦小,告诉她好好吃饭才能养好身体,于是她听话地每天大口吃饭,甚至养出了比别人都大的胃口。
她能走很远很远的路了,她等了又等,等了十一年,也没等到阿娘接她回家。
陆玹刚要躺下,便听见纪云栀小声地啜涕。在一片黑暗里,他微眯了眼去细瞧,看见纪云栀湿黏的眼睫,湿漉的眼角。
纪云栀迷茫地睁开眼睛,一双噙着泪的杏眸发蔫地望着陆玹,好似没把他认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纪云栀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迷糊醒来,她轻轻点头,呢喃:“好像是……不记得了……”
她没有说谎,她隐约记得自己梦里好难受,却记不清梦的内容了。
陆玹的视线跟着自己的指腹,逐渐下移。他的指腹滑过纪云栀的脸颊,落在她的唇角,轻轻一挪,抚过她微湿的柔唇。
一片昏暗中,看着陆玹逐渐靠近,纪云栀心里一慌,偏过脸去,躲开了。
陆玹看着纪云栀不停颤动的眼睫,他伸手,将她鬓间被眼泪沾湿的一缕发挑开。
纪云栀心口怦怦跳着。她微微张开嘴,想要回一句什么话,可是脑子里空空,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思量着如何挽救,却身子僵着,什么都做不了。后来她听见陆玹睡去,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对陆玹来说是近几年里难得的清闲。只是他闲不住,一大早去了书房。
陆源冥思苦想了一整夜,还是决定来找陆玹,详细解释倩云阁的事情。
至于苏氏这么做的目的,陆源没有说,他不敢说,不想再把陆柯牵扯进来。
陆玹面无表情地听他讲完,随手抓起书案上的册子,扔给陆源。“你的课业,给你改了些。拿回去看。”
“你若闲着无事回去
陆源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小心眼了。二哥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哪会在意这些小事情?二哥是真正的英豪,纵使不喜欢纪云栀,也不会苛待她半分。陆源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的狭隘。
她与陆玹已经成亲了,她从不求恩恩爱爱,但至少要相敬如宾客客气气,这未来的日子才能更顺畅。
她轻叩门,“二爷?”
纪云栀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入眼是无数书籍。她小时候曾有次经过,站在门口看见里面望不到头的书,吓得快步走开。
时候的印象一样,一座座书架摆着密密麻麻的书。
纪云栀迈进里间,里间也摆满了书。
陆玹抬眼,看向她。
陆玹点头,道:“书房里没有军事公务,只有书籍,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陆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局促模样,道:“过来看吧。榻上暖和。”
陆玹替她拿了个软枕,放在他身边。纪云栀褪了鞋子,爬上榻去,挨近他。她将微僵的脊背靠在软枕上,再扯了扯裙子去遮自己的脚,最后才一本正经地拿起书。
陆玹瞥了一眼,问:“对这个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