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都是二千两上,原来是要债的登门了。
一曲“大出殡”吹完,换成了“哭七关”,又是一片叫好声。
何老夫人为了表达她的愤慨,已经晕过去了。
二太太林氏对着阎氏怒目而视:“大嫂,这本来就是你们长房惹出来的麻烦,你不出去解决,难道还让一家人陪着你们被人看不起吗?”
阎氏恼羞成怒,二房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这是看到大老爷至今没有起复,就不把长房放在眼里了。
“二弟妹,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先不说咱们何家还没有分家,即使真的分家了,一笔也写不出两个何字,哪个房头的事,都是整个何家。”
阎氏气得要仰倒,她到门口说?她的脸不要了吗?
“怎么不是二千两呢,大嫂你的记忆没有那么差吧,上次你逼着大小姐出去上吊,就是那几个捞尸人把大小姐救回来的,这个事,我们可都记着呢。”林氏狠狠剜了阎氏一眼,一天到晚假正经,当我们全都忘了你是孝期里嫁过来的?
发妻死后才半年,就迫不及待迎新妇进门的,整个真定府的读书人里也只有何大老爷这一位,担心影响到他的名声和仕途,何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要帮着他掩饰,什么孩子太小需要娘亲,什么大老爷有官身,总要有人打理后宅,总之,那时林氏也是刚刚嫁进来一年的新媳妇,却又替大伯子解释,也正是因为这些事,她和阎氏的关系一直不睦。
给钱,那是不会给的。
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给钱,快给钱,人家要去报官了!”
一个丫鬟把头探到窗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人。
几个意思?
阎氏勃然大怒,这是何家的内宅,能在这里说话的,只能是何家的下人。
阎氏一阵风似的冲出来,外面干干净净,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阎氏低头,她看到在自己的影子上面,还有一团黑影,这是什么?
阎氏的喊声震耳欲聋,远比门外的唢呐声还要直击心灵。
何大老爷只好走出书房,正想叫个人过来问问清楚,就听到一个尖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欠钱不还是老赖,孙子,还钱!”
小厮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有人,他只好硬着头皮告诉了何大老爷一件很不幸的事:“刚刚门房传进来的消息,那几个捞尸人写了状子,要去真定府告您。”
没错,捞尸人想靠打官司把银子要回来,那不太可能,但是何大老爷的这张老脸也算是丢尽了。
“跟上那几个捞尸人,不要让他们去衙门!”
这不是其他钱,这是救命钱!
这件事若是闹大了,传到京城,这于他,便是道德污点,想要起复就更难了。
白狗还在门口吹唢呐,现在吹的是“哭皇天”,白狗使出浑身解数,不仅吹,还要扭,水里长大的孩子,小腰就没有不灵活的,白狗便是如此,无论他把腰扭成什么样,也不影响他吹唢呐。
黑妹带着黄豆和红豆,挤出人群,拿着昨天花五十文写的状子,去衙门告状了。
黑妹一边走一边数数,数到一百,身后便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黑,黑姑娘!”
来人心道,不叫你黑姑娘,那叫你啥啊?
来人忙道:“黑……黑妹黑妹姑娘,有事好商量,屁大点事,没必要惊动官府吧。”
黑妹气场全开,红豆和黄豆在一旁跟着喊:“放啊,快放啊!”
“当面讲?你们家的大太太都把我轰出来了,我还当面讲,讲你爹的脑瓜壳啊!”
来人抹一把脑门上的汗:“你也说了,那是大太太,可咱们何家当家主事的是大老爷啊,这会儿就是大老爷请你们回去谈的,咱们大老爷那是进士出身,天子门生,一言九鼎,不,是十鼎,十一鼎!”
拱手:“本人黑妹,这是我的兄弟黄豆和红豆,何家的何大老爷说要把我们应得的二千两银子还给我们,让我们进府拿钱,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今天就请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若是半个时辰后,我们三个没能从何家全须全尾走出来,劳烦各位叔伯大爷,婶子大娘们去衙门里面报个官,就说有三个可怜的少年人,被何家活活杀死了!各位,黑妹、黄豆、红豆先行谢过啦!”
一只绿鸟从头顶飞过,空中飘过八个字:“为富不仁,天理难容!”
“虽说那几个小孩都是外乡人,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何家把人杀了吧,走,跟着一起去!”
何大老爷头晕脑胀,派出去的人把外面的情况说完,他也想像老娘那样晕倒,晕倒多好,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他只好让人把阎氏找过来:“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
“阎氏!”何大老爷怒吼,阎氏手里会没有银子,笑话。
阎氏让他气得发抖:“你现在说我恶毒?我给你生了两儿两女,你说我恶毒?”
这时,窗外传来一个声音:“这话你也敢说,这话你也敢说?”
不对,那前面阎氏说的话,这人是不是也听到了?
夫妻一个扑向窗子,一个推门冲了出去,没有人,连个人影也没有。
她忘了那话是怎么说的,反正就是咒何大老爷回家卖红薯来着。
阎氏自是舍不得:“让我给那个假货花钱,我才不!”
何大老爷从没像现在这样厌恶阎氏,这个女人不但自私,而且还愚蠢,当年若不是她任性妄为,今日自己又怎会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给不给钱?”何大老爷又拿起另一只杯子,这次他对准的是阎氏的脸,这张老脸,他看着就反胃,毁了就毁了吧。
她为了他生儿育女,她为了他忍辱负重,可他却为了那个假货,就动手打她!
“不要!”
“不要,你不要再砸了,我给,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