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扯着衣裳跑到她面前的小丫头:“姑娘姑娘,我穿绿色真的好看吗?”
是啊,小池子已经变成太祖了,她的小艾当然也老了……
何苒伸出一只手,盖在她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你不要跟着我姓何,你姓左吧,以后你就叫左小艾,因为你是左撇子。”
老太太的身子向下坠去,接着,便跪在了地上,双手却死死抱住了何苒的腿,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
黑白双煞冲过来,一边一个,想要扶起老太太,可老太太却冲着他们破口大骂:“滚,都给我滚!”
何苒的眼圈儿也红了,她这一觉睡得,小池子死了,小艾老了。
老太太抬起泪眼,哽咽着说道:“小葵在顺德府、阿狸在洛阳,飘飘原本是在济南府,前年冬天走了,睡着觉就走了,挺好!
秀姑去了南边,刚开始还有信回来,后来就没有音信了,还有纤纤、小小、蜻蜓、白锦、绮琴,总共二百多人,她们全都跟着秀姑走了。
西安和榆林的两座惊鸿楼,连同山西的三座,以前都是小葵在管,十年前交给了她的女儿们,小葵就去了顺德府,和我一样,养老了。
何苒叹了口气:“盖了,我离开之前,有一座还没有封顶,另一座刚打地基,我是想等到盖好之后再通知你们派人过去,没想到……”
一旁的黑白双煞此时终于找回了自我,他们看看何苒,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老太太:“你真的,真的是老祖宗?”
她明明记得当年,除了小艾她们几个之外,其他人无论老少,都叫她大当家的。
黑白双煞虽然还是一脸懵,可还是听话地跪下,结结实实地给何苒磕了三个响头。
左小艾连忙点头:“是我不对,我一时激动就给忘了。”
何苒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借尸还魂,这副身子虽然重伤,可却不是致命伤,死不了,所以当时肯定不是尸体,严格意义上,也就不能算是借尸还魂了。
她现在是老祖宗啊!
鹦鹉八爷
她家姑娘,那是普通人吗?
没有娘家,没有亲族,独自一人在乱世中行走,对于别人是苦难,而对于她,却是快乐,不是苦中作乐,而是真的快乐。
过去的那几十年里,左小艾也曾怀疑姑娘是回家去了,可是姑娘不会不告而别,她最后一次见到姑娘时,姑娘说让她看好埋在枣树下的那十坛酒,千万别让哪个酒鬼给偷着喝了,所以左小艾坚信,为了那十坛酒,姑娘也会回来的。
何苒指着黑白双煞:“这两个是你的孙子?你成亲了?”
黑白双煞……太姥啊,当面打脸有点疼啊。
当年在岩青山上闲来无事,她拉着她们扮成老头老太演戏玩,老头叫黑土,老太叫白云,没想到小艾给安在两个孙子头上了。
黑土连忙表功:“启禀老祖宗,自从那天您千里传书送来了那张签名,咱们这里每天这个时辰就清场,太姥带着我们在此恭候老祖宗再次光临,皇天不负有心人,老祖宗您终于来了!”
算了,身为老祖宗,就不要和小辈计较了。
何苒于心不忍:“算了,咱俩谁侍候谁还不一定呢,我不用你侍候,你先拿点银子给我吧,我现在穷得很。”
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蛮不讲理的左小艾。
“姑娘,这么一点够干啥的,别看真定府比不上京城,可有钱也能买到上好的东西。”左小艾心疼极了,看姑娘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成衣铺子里买来的,都不合身。
何家真假千金的事,左小艾在庄子里不知道,可是黑白双煞却全都听说了。
何苒目光扫过两人的脸,把他们脸上的诧异和为难全部收入眼底。
至于怎
左小艾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何苒说,何苒挥挥手:“下次吧,我要回去看戏了。”
八百两银子虽然是银票,可也有厚厚一沓,她正要走人,左小艾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黑土就是一拐杖:“你还愣着干嘛,快去把八爷请出来。”
“活得好着呢,一直跟我住在庄子里,黑土去接我时,我便把它也一起带过来了。”左小艾说道。
接着,何苒便看到黑土用脑袋顶着一只绿毛鹦鹉从后面走了出来。
何苒失声喊道,这小八,是她从红毛商人那里买来的,说来没人信,当时她买的只是一颗蛋,找了一只老母鸡,没想到,竟然真的孵出来了,那年她要南下,小八要跟着,她嫌它话痨,便没有带上它,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几十年了,小八已经是几十岁的老鸟了。
小八拍拍翅膀,从黑土头上飞到何苒的肩膀上,何苒伸手,摸着它的脑袋顶的毛毛,小八忽然呀的一声:“大当家最亲,大当家最美,大当家我要吃小米!”
谁能想到,一只鸟还会拍马屁!
小八的声音还在继续:“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小鸟像块宝。”
何苒笑了,几十年前,她教给小八的话,小八居然还记得。
何苒笑了笑:“这种鹦鹉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不过,它们寿命很长,很少能有主人能与它们一起相伴到老。”
她拍拍小八的脑袋:“走吧,咱们看热闹去!”
何苒朝它脑袋又拍了一下:“我不让你说话时,你就不许说,多嘴多舌,信不信我烤了你?”
唢呐声声
伴随着哀怨缠绵的唢呐声,是一片叫好,何苒听出来了,这是唢呐名曲《大出殡》!
小八却已经拍拍翅膀飞了过去:“节哀顺便,白包拿来,节哀顺便,白包拿来。”
“倒霉啊,何大老爷刚给老太爷守完孝,这又要继续给老夫人守了。”
正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要账的账的,孙子欠了二千两,二千两啊二千两,没天理啦,鸟都看不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