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了蒲河口, 这些专家心口提的那一口气像是通通都泄了似的,真真是病来如山倒,就连留在蒲河口建设养猪场的郑济河, 看到他们这样颓废绝望的样子,都不由心有戚戚, 背脊都仿佛又佝偻了几分, 才几天时间, 几个人的头上白发更多了。
这次生病的人里面,病的最重的,居然不是陈卫民夫妻俩, 而是另外一个年近六十岁,沉默苍老的老头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生了死志,明明只是感冒发烧, 情况却一度很凶险,高烧到四十一度, 反反复复醒不过来。
许明月叫人用酒精湿巾给他擦拭,又内服退烧药, 不断地给他喂盐糖水,如此折腾了两天,这小老头的高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退烧的他依然精神萎靡的躺在监牢的炕上, 望着高墙上, 那狭小的只有几个巴掌大的隔成三角形小窗口, 夏日的光线透过那几个三角形小窗口照射到室内的墙面上,为昏暗闷热的墙面投下斑驳的光圈。
许明月还要安排军训和建设养猪场的事情,还有蒲河口的堤坝任务,每天各种事情很多, 就留张医生和许红菱在医务室,叫了几个大婶来照看他们,主要是别让人自杀了。
她可是知道,在这个年代,许许多多撑不下去,或者受不了辱,深处地狱看不到希望的人,要么自杀了,要么熬不下去死了,最后能够平安回去的人,其实不多。
就许明月知道的,她现在住的荒山,就是这十年乱局中的乱葬岗,一些枉死的人,不敢立碑立坟,就拖到这里随意的埋了,有些甚至都不埋,过些天,便只留有一段白骨,直到她小时候,这里都人迹罕至,阴森森的,偶尔有人路过,都能踩到森森白骨。
许明月面上冷漠,心中却怜悯,叫厨房的人这几日给他们熬了纯白米的大白粥,这在大河以南可是难得的好吃食了,都是家里有人生病了,才舍得熬点不加红薯、野菜的白米粥给家人吃,都说是白米粥养人。
她怕临河大队出什么事情,带了两船蒲河口的民兵来到临河大队。
江建军是第三天早上才打开了厨房的门锁,叫人掀开了地窖的青石板。
叶甜和罗喻义他们早就想进来看看这里关着的人了,他们之前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关在厨房,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厨房水缸的下面,居然是地窖。
他们是看过电影的,电影中的地窖是一个洞,大水缸压在地窖口上,将地窖口遮挡的严严实实,同时水缸也是嵌进地窖口的。
可江地主家的这个地窖口却不是这样,它整个大宅子都是用青石板和防滑的石条版拼成的,厨房也是,一块青石板,一条石条版,厨房的大水缸便是放在平整的青石板上面,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肯定不是地窖口,谁知道江建军叫人移开了大水缸后,又叫人掀开了青石板入口。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从下面直冲而来,直呛的凑在最前面看热闹的叶甜差点没一口呕出来,忙捂着嘴巴跑到厨房外面连‘yue’了好几声,才捂着鼻子娇声说了句:“这下面是粪坑吗?怎么这么臭呀?”
罗喻义和沈志明三人倒是没有后退,而是等气味散了散,散出的气味不仅没有变淡,反而越发浓郁起来,充斥着整个厨房。
下面的人在听到有人挪动水缸的声音时,就知道有人来救他们了,但他们饿了两天两夜,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坐在地上,呆呆的抬头望着被打开的地窖口,忽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们一时间眼睛无法适应,看不清地窖口的情况。
里面的两个男生缓缓的扶着墙起身。
见到有人来了,里面有几个女知青一下子哭了出来,低哑着嗓音哭喊着:“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只有身在这黑暗无声的空间里,才能明白那种恐惧,要不是这里面关押的不是只有她们自己,她们都要疯了。
江建军叫人放了竹梯下去,又叫了罗喻义来:“你和他们说,让他们自己上来。”
罗喻义听不懂江建军的话,大致猜测了一下他的意思,然后对下面喊:“你们还好吧?能自己上来吗?”
下面的人手上绑的麻绳,已经被他们自己用下面的破陶片割断解开了,陶片将他们的手心、手背、手腕割的献血淋漓,也幸亏割的不是大动脉,流的血不算多。
他们刚解开手上麻绳的时候,还十分欣喜,觉得有救了,结果来到地窖口子这里,发现地窖太高了,他们一个人够不着,又因为饿的头晕眼花,便几个男生托一个女生,接着青石板透下来的光缝,想把地窖口的青石板顶开,没成想,青石板上面压了个装满水的大水缸,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青石板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