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说罢便埋头书案,再也不理他了。
白隐秀再没敢说一句话,他是见过郡主看司马炼时的纠结模样的,如今宁愿吞下符道已给她受的气也要对司马炼不管不问。
白隐秀暗道女子一旦决绝起来,竟真的一点情面也不留,日后可万万不能得罪了她们。
萧扶光自从听了白隐秀说的话后,便一直是心不在焉。
她可以不用去管符道已的案子,毕竟此案在明面上并未牵扯到她,甚至说符道已的死在无形中给了其他人压力,有不少人知道殿试时符道已拒绝跪恩,料想是藐视光献郡主威仪才遭了恶报——景王摄政近七年之久,膝下只郡主一个,皇帝整日在万清福地窝着,平昌公主又恶名在外,光献郡主坐堂再合适不过。若真有怨,该怨的是皇室子嗣寥落,万万怪不得郡主头顶上。
萧扶光也打算撒手不管。
然而入夜后,却下起了一场春雨。
从来春雨都是温润细密的,像青梅竹马的情人的手,今夜却是不同。
春雷裂地炸响,将睡梦中的人惊醒。清清起身去关窗,见窗台下的地板上都被浸湿了一小片。
“雨大吗?”萧扶光隔着层层帐子出声。
清清点头说是,关好了窗,抱着双臂抖着肩膀爬上帘外卧榻。
“又打雷又下雨的,老天爷的脾气真是反常。”清清呵了呵手,“外头还刮着大风,像是要倒春寒了,却比往年都要冷。”
过了好半晌,清清都没听到她讲话。正当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却见帘子一动,里头人光着脚走出来了。
“我要出门。”萧扶光道。
清清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外头还下着雨,郡主要去哪儿?”
萧扶光没回答她的话,直接出门吩咐贺麟驾车。
宵禁挡得住普通人,挡不住权势滔天的光献郡主。
刑部值夜的几个正裹着被子凑在一起正在打牌,听到有人来还很纳闷。这边脚还未下地,那边门便被人打开,几个大汉簇着一位穿斗篷的女子进了屋。正打算问是哪个,同伴扯着袖子大家一股脑儿全跪在地上。
那女子抬了抬下巴,帷帽下的半张脸像透白的玉。她呵出一口寒气,问:“司马炼在哪儿?”
值夜的人忙道:“司马炼虽有嫌疑在身,又咬死一句无可奉告,可到底是状头,没有口供,不能拿他下狱,就将他关在后头院子里了…”说着哆哆嗦嗦地递上一串钥匙,“郡主直接去便是。”
贺麟拿了钥匙,萧扶光带人走了出去。
刑部值夜的地方不过是个五间房的院,走过拱门,后头还有个小院子,原是供人小憩及堆放文书或杂物的地方,可谁也没想到状元郎竟也会惹上命案。
司马炼早已听到外间响动,等贺麟推门进来时,他已经披好衣裳端坐在床沿了。
室内有一张长桌案,另一边是他坐着的简易木床,床头有一面矮柜,柜子上是一盏快要燃尽了的油灯。
贺麟颁搬了一只座椅来,又看了看主人,没有发话,不知需不需要回避。
萧扶光手指搓了搓椅子,即便擦干净,也还是有股奇怪的霉味,于是没敢坐下。
她站得笔直,偏头命令道:“将他给我绑起来。”
第383章
淬火焚心(九)
贺麟惊讶地回望她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寻了绳子。而后走到司马炼跟前,道了声得罪后便将他双手反剪了。
拇指粗的绳,将人绕了两圈,胳膊贴着后腰缠得死死的,勒得人手腕都发红。贺麟看了他一眼,心说此人人品虽比小阁老差得远,倒是挺能忍。
将人绑好了,贺麟垂着头带其他人走了出去。
室内只余下两人。
从她进门时起,司马炼一双眼睛便再没瞧过其它地方。他目光灼灼,雷电一闪,那双眼睛在夜中便更亮一些。
他的胆量似乎同他的地位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膨胀,等她醒悟过来时,他竟然会有站在她眼前的这一日了。
如果当初便不允他入榜,那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萧扶光来时便不打算说废话,直接了当地问道:“符道已同你说了什么?”
如今的司马炼同皇帝与檀党走得极近,萧扶光原也不打算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实话。
然而他却只是盯着她,缓缓张口道:“符道已春试时笔墨污了卷,檀沐庭暗中助其通过春试,要他在殿试时向郡主发难。殿试后符道已被檀沐庭安排进入户部,发现万清福地修建账目,得知自己是被檀沐庭诓骗做了恶人,打算连同我一起告发檀沐庭助其舞弊一事。”
萧扶光压根就没想到,司马炼居然会这样爽快地告诉她。
饶是如此,她依然为符道已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若是告发檀沐庭,也是告发自己,他这辈子都不能再考科举——他真是这样说?”她蹙眉问道。
“是。”司马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颊上,没有移开过。
他的目光过于赤裸,恍惚间竟让萧扶光产生一种不可能的错觉。
她定了定神,不再去看那张脸,脑中终于清明了不少。
一道惊雷在窗外炸开,萧扶光的身子颤了一下。
她不打算久留,转身便要离开。
“郡主。”身后人在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