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斋见了她们,客气道:“今日主人要领着三甲去太极殿谢恩。”
几位美妾又舒出一口气。
司马炼换了御赐朝服进宫时,一街之隔的萧扶光刚喂过景王朝食。
“您何必亲自侍奉?这里一切有我呢。三餐喂药绝不经第三人之手,若是殿下在膳食上出了毛病,不用郡主说一句话,我把脑袋拎给您当球踢。”小冬瓜说罢又叹口气,“只是有句老话,‘久病床前无孝子’,等您哪天伺候烦了,父女恩情也就跟着淡了。”
萧扶光通透,当即便放下了碗,却仍是道:“除了你,别人伺候我不放心。”
小冬瓜替景王除了外衫,轻轻地为他按摩。
“干爹临走前要我发誓,要我这辈子都要对您忠心。”他边忙活边说,“若是没有殿下,轮不到我表忠心便要跟着干爹折在万清福地了…郡主的恩情是恩情,殿下的恩情也是恩情,忠心向着您二位没毛病。别看我小进了银象苑整日无所事事,一遇到事儿您就知道我小冬瓜的好了,这可是我表忠心的大好机会,我才不让给碧圆那几个刺儿头呢…”
萧扶光也被他逗笑了。
小冬瓜回头望了她一眼,说:“您该多笑笑,多笑笑,人的运道才会变好。”说着又赶她,“您忙您的去吧,我还得给殿下揉肚子排臭呢,您在这儿不光我施展不开,万一殿下突然醒过来恐怕也要脸红。”
萧扶光说好,最后看了景王一眼,转身出了门。
景王居所是定合街最高之处,出门便见帝京城众阙。他的野心犹如他的高楼,毫不避讳地想要俯瞰天下。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皇位唾手可得时毅然决然地选择她的母亲,在大权在握时惊闻她母亲死亡真相吐血昏迷至今。
景王曾说她像先帝,可她最初听闻司马廷玉死讯时也同他一样。萧扶光想,她究竟是像谁?
或许像华品瑜所说,她像父王,也她皇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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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金榜诸甲入朝,帝京科举热潮渐消。因头名是被皇帝钦点而出,倒是不免叫人失望。
司马炼顺利进入翰林院,与其一起的是鼎甲中其余二人。
按规制,状头甫入院便是修撰,其余二人则任编修。
司马炼还未进门,翰林院来迎接的人看了他一眼,双腿便开始发抖。同行人扶着手问怎么回事,那人低低地道了声无事,从此一直低着头不敢瞧人。
司马炼入了翰林院后,被单独带到了一处别院。前来迎他的二人拱手道:“大人且先暂候片刻。”
司马炼一路也遭了不少人白眼,譬如榜眼,这一路都在翻白眼。榜眼是春闱时那位熬了多年得中头名后一口气上不来的那位,中年人素来古板,自是比一般人更看不得司马炼将发妻献给皇帝这种事,一直为此事不忿。他们一路来时榜眼冷嘲热讽,话里话外尽有排挤之意。
不过司马炼也不着急,在院中坐了半个多时辰,翰林院便又来了一拨人,说要请状元前往内阁观政。
榜眼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观政,不过是借着由头让人入内阁了,真是好个司马炼,踩着糟糠妻一步便登上了天。
进了内阁大堂,袁阁老已经边喝茶边敲打人了。
袁阁老笑道,“诸位看,状元郎长得是不是像那位啊?”
众人望去,见状元郎一身青袍站在堂中,长身玉立,脊梁挺拔,宽肩窄腰,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不少人慢慢往后退了一两步——这若将青袍换成红袍,分明就是小阁老了!
“不怪你们,我最初看到时也吓了一跳。”袁阁老又道,“想是这般面貌的人都有入阁之相,你说是吧,赵大人?”
让司马炼入内阁,全然是袁阁老本人的意思,赵元直并没有同意。如此先斩后奏,又拿小阁老出来说话,倘若否认司马炼,便等同否认小阁老。
赵元直骑虎难下,只能皱着眉头道:“人既然来了,日后便好好相处才是。只是状元郎与小阁老不同,大家都怕小阁老,可这位却不是他,不必紧张。”
赵元直的意思是这俩根本不是一个人,袁阁老也不生气,只要能让司马炼提前进内阁便算达成了目的。
司马炼名为观政,内阁在大堂设了办公处,是近南处明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冬冷夏热,并不算好。
然而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有暖风徐徐吹来,倒令人十分舒适。
下午司马炼散值后,竹斋驾车来接。
今日没有应酬,他得以提前回家。
然而到家之后,却见一人正撑着腮发呆坐在门口石阶上,似是等了他许久。
第380章
淬火焚心(六)
见司马炼归来,那人抬起了头,稚嫩的脸上满是愁容,却仍是撑起了一副笑容来说:“你回来了。”
他是符道已。
司马炼俯身看他:“你找我有何事?”
此前二人只在檀袁二人做东时见过一面,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符道已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五官还未长开,眉眼却清亮坚韧极有慧气。
他张了张嘴,有些紧张地看了竹斋一眼,这才对司马炼道:“我…我想找你说说话,可以吗?”
竹斋见主人不说话,一跃跳下车就要将他带走。然而还未动手,却听司马炼开口:“进来吧。”
符道已欣然道谢,跟在二人身后进了门。
帝京人重礼,但凡登门拜访,从没有空着手的道理。符道已是京中人,家境倒也还说得过去,只是今日来时应是思量了许久,匆忙之间竟忘了这茬,见竹斋茶点都端上来时才想起,连忙起身说失礼。
司马炼挥挥手,竹斋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