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朝不记得自己在医务室里睡了有多久，等醒过来时，房间里只剩校医一个人。

小腹的疼痛感已经减轻许多，等她赶到班主任办公室时，江春华告诉她，已经有人帮她请过了。

林喜朝怔愣地点头，猜想帮忙的应该是柯煜身边的那一群人，即使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心里无限感激。

他身边的人都挺好。

第二天早起上课，当她穿好校服，睡意昏沉地挪步到餐厅吃饭的时候，当她看到安坐在她位置上的柯煜时，还有些小小的赧然。

柯煜平时起得晚，出行有司机接送，往往都是踩点到学校，以至于林喜朝出门时他才起，她到校了人才慢腾腾开始走。

林喜朝愣了半瞬。

这才抱着书包，当无所事事地走进去。

他嘴里懒洋洋地嚼着东西，不时喝一口奶，搁杯时发出不控力的磕哒声，摆明了还有点迷糊不清醒。

柯煜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林母的话，桌下的长腿恣意伸展着，完全没留意到她。

这微小动静让柯煜看过来一眼，面前的女孩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安静地夹住叉烧包咬进嘴里，又斯斯文文地喝一口花生浆粥，杏眼微垂，脸腮鼓鼓的，类某种嚼食的小动物。

林母在旁边把柯煜早起的缘由问清楚，说司机家里出事，临时请了好几天的假，所以柯煜才这么早起，也干脆坐进来一块儿吃早餐。

“坐公交吧。”柯煜应，“网约也进不来，还是得先走一段。”

林喜朝在一旁没搭腔，心里默念着不要不要不要。

“52路是吧？”

是36路。

林喜朝嘴里还咽着粥，含含糊糊地应，“36路。”

“喜朝就是有点内向。”

林喜朝不喜欢当着外人面被她妈讲。

凑近看，才发觉柯煜的长睫上还沾了点水汽，他在很认真地听她讲。

林喜朝当即收回视线。

“不然你等会还是带柯煜走一下吧。”

林喜朝满脑子都是柯煜眼睛里的水光。

……

柯煜吃饭也吃得忒慢了。

他还喜欢大早上吃烤得又硬又脆的吐司边，吃吐司边就得换成生饮水，接水时又得耽误点时间。

林喜朝在一旁等得干着急，又只能硬生生憋着，她脑子里分神算着公交来的时间，具体到校的时间，身体时刻保持着随时能走的起步状态。

林喜朝急匆匆跟上他，背上的书包因惯性砸向脑袋，起身时又重重坠向肩膀，她脑门都浸出了一点汗。

林喜朝关上门，赶紧追上柯煜。

林喜朝有些受宠若惊，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喜朝吸了吸鼻，已经在想象柯煜的夏天。

半道她鞋带开了，在她蹲身绑鞋带的时候，柯煜跃过她，走在她面前。

柯煜的冬季校服宽大，下摆长能盖臀，卫衣兜帽将背后“芙城一中”四字盖去一半。

她突然想起二中的那些男生，校服上总是花花绿绿地绘着涂鸦，可以绑在椅凳上垫背，或是铺在上课偷睡时的桌面，但从来不会规矩穿在身上，以免挡住高调显露的潮牌logo标。

他身上背着的奢牌联名包，照旧沉甸甸地装着他的书本和课业，可以随意被锋利的桌角刮花，或是扔丢在行人穿梭的球场。

林喜朝没来由就有些沮丧。

即使柯煜吃饭很慢，总是睡不醒，脑子糊到记不住上学的路。

林喜朝拽了拽自己垂下的

……

柯煜照旧等她先上，在她用公交卡帮他刷钱的时候，低头说了句谢。

这姿势有些太近。

林喜朝整个人都是僵的，连呼吸都在克制。

她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换了左手去拉住挂环，另一只手规矩地揣回兜，避免和柯煜相触。

公交车已经前后驶离了四五个站，车厢里陆陆续续地上人又下人，但柯煜依旧站在自己旁边，依旧和她保持着这样近的一个站姿距离。

这记偶然有引起她近乎羞劣的雀跃。

她频繁地抚弄自己的耳发，不时拉扯袖口，在停车时对行人左顾右盼，小动作很多，然后在每一次扭捏举动中，装作不经意且平淡地用余光看向柯煜。

但是，没有。

林喜朝咬了咬唇。

叮咚，又是一响到站提示。

“柯煜？”

林喜朝看到了时筱。

时筱也就停在他们这块区域，脸上有些惊奇地问柯煜，“你今天坐公交？”

林喜朝看出两个人应该有要聊天的意思，她跨了一大步往旁边让位，凑巧前面有人下车，给她腾出了个空座位。

也是在这时，林喜朝才眼见了一个主动的，舒心的，不会怯场尴尬的聊天该是什么样的。

林喜朝垂眸，瞥向窗外，给自己戴上了耳机。

那一对好看身影依旧在自己的余光里，林喜朝轻轻呼吸，手指绕缠着书包坠带，一圈又一圈地卷，再一圈又一圈地松。

时筱晃了晃手拉环，笑道：“徐老师估计还会来问你一次，她可太可惜你了。”

时筱笑，“这么谦虚？”

林喜朝的书包带将手指缠出泛白的瘀痕。

林喜朝紧抿唇，抽出手，默默将手机音量调大两格，阻隔开他们的话音。

他伸直的手臂将他的侧脸挡住一半，但依然能感受到其视线的专注。

她仔细辨别声源处，找到了那个戴耳机的女生。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徐老师问我，我会去。”

柯煜彻底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点儿倦也有点烦，他一副困得要死样，好像起床气到现在还没缓解，睨着时筱的脸，本想说什么，但又一副算了不讲的表情，接着就收回抓着横杠的手，懒懒揣进校服兜，就跃过她径直朝后走。

柯煜一路走过四五个学生，停在公车中部的座椅区，手再次抓向第二排座位的横杠，面向一个女生。

柯煜伸手扣了扣女生的椅背。

心跳陡然加快。

林喜朝茫然又木愣。

柯煜闭上嘴，久看她。

直到，柯煜抬手捏住她的耳机线，往下微扯，轻声说，

如实，灌入耳蜗的音乐声并没有因为柯煜的动作即时停止，反倒更为清晰。

她赶紧掏出手机把播放键关掉，有些急促地摘下左边耳机，白色线路轻飘飘地挂在她肩上，另一端链接在柯煜的手上。

“但蛮有品的，我一直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