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有闹大,赵光宗微才舒了口气。
然则他的气还没平顺下来,未过两日,他就教杨学政唤了去。
他不知要与他说甚么,但心头隐隐觉着不是好事情。
赵光宗只觉着面上羞愧,站着与杨学政拱手做着礼,不好意思抬头:
杨学政看着垂低着头的赵光宗,认错的态度无疑是诚恳的。
他端起茶盏子,徐徐吃了一口。
一想到送来家里讨好的那些炭,就是从那商户手头转来家里的,他心里就不是些滋味。
“你可是晓得州府京城那些官宦人家,最是瞧不起甚么?便是读书人与商户瓜缠。”
杨学政放下茶盏子:“我不怪你行庇佑商户这样的事,只是……你约束管教人的能力,还有待磨砺。这般能力,不光是家宅上的小事情,于做官,也是十分要紧。”
“你此番虽不曾受到明文处罚,却也还是遭了口头斥责,于理来说,学政处是能记下一笔的。”
赵光宗道:“学政教诲,学生谨记于心,今日之过,属实当罚。”
“你可愿意事情揭过去?”
杨学政见此,道:“倒也不算为难事。只是我体谅你的前程,也希望你能体谅一番叙哥儿的前程。”
他抿了抿嘴,喉咙有些发哽,心头滋味万千。
赵光宗是在祁北南家里头被唤走的,瞧着人失魂落魄的回来,祁北南便觉着有事。
赵光宗摇了摇头。
“我是不是个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为了前程连婚事都不要了。”
“作何这般想来轻贱自身,是学政不想这桩婚事罢了。”
“其实我晓得这些理,只是心头还是不大好受。”
结果婚事黄了也是因为这商户,兜兜转转白忙活了一场不说,且还惹了身骚,论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祁北南宽慰赵光宗:“凡事往前看。你年纪还不大,有的是机会寻见更好的姻缘。”
回至家中,蒙头睡了三日,人才重新振作打起来精神。
今年开春得有些晚,二月里雨水怪是多, 一日日的不见太阳, 冻人得很。
会试四月初九便要开始了,进三月里, 要下场此次会试的读书人便当准备着出发。
如此在路上的行程起码得算半个月的时间, 抵京后还得寻落脚处, 熟悉一番地域环境。
许多地方上的学子前去赴考, 便有水土不服身子不舒坦的。
那贡院里头解手又不便,水土不服闹坏肚子的, 简直苦不堪言。
县里要前去会试的人并不多,祁北南相熟的也就县学那么几个。
如此一来,就只有祁北南和赵光宗两个。
会试路上的安全倒是不必忧心了,鉴于秋闱路上不安生,正月里各官道驿站上加派了原先两倍之数的官差,直至四月才撤去,以保赶考书生能够顺遂入京。
再来,祁北南要把秦缰带上,有这小子的功夫在,更为稳妥。
定下了日子,三月初五一日动身。
萧元宝一边给祁北南整理衣裳,一边说着。
且那车子上还有县府的镖旗,旁人一瞧就能晓得是朝廷的车子,怪是威风。
这些银子便是节俭着用,进京赶考一趟也未必够,不过能贴补一些,比之没有已经好很多了。
祁北南见弯着腰在柜子里头拾掇衣裳的哥儿。
祁北南走上了前去。
他偏过脑袋,险些碰到祁北南的下巴,于是稍稍往后头退了一些,身子便抵在了书柜上。
萧元宝眨了下眼睛,没答话,他看着祁北南微有点干涩的唇,还是不由自主的轻点了下头。
轻和沉稳的声音落尽耳朵里,萧元宝耳根发红。
萧元宝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微侧过了些下巴:“说大话,好似是我欢喜甚么就能得一般。”
萧元宝羞赧两人这般说话,想要逃开去,圈他在衣柜前的胳膊却不肯松开。
“说了再去,也不急。”
祁北南低笑了一声:“这么好打发的啊?你挑剔一点也没关系的。”
祁北南嘴角扬起,他与萧元宝理了理衣领,道:“此去少不得两个月之久,待我去到京城,安顿好以后,进了考场里头,就教秦缰回来接你。好不好?”
光是来回就得月把时间,考试又得九日,外在等放榜十日左右,随意就两个月的时间去了。
前去磷州考试,最长也月余,何曾需分开这般久。
可他不好张口说舍不得祁北南,会试是要紧大事,他这般扭捏岂不是教人觉得不懂事,竟是还不如以前年纪小的时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