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德冲进周家大院时,正午的太阳高悬在头顶,炙热的阳光将青石板地面烤得发烫。院里的下人们神色慌张地来回奔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气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他抓住一个慌不择路的丫鬟,那丫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少、少爷...老爷他...发疯了..."
远处传来一阵非人的嚎叫声,那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倒像是某种野兽在撕扯猎物时的咆哮。周明德顾不得多想,朝着父亲卧房的方向狂奔,手中的布偶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重,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眼仿佛在渗出黑色的液体,沾湿了他的掌心。
卧房外的回廊上,几个家丁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至极的景象。房门大敞着,里面传来"噼啪"的燃烧声和重物倒地的闷响。周明德在门口刹住脚步,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周世昌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屋子中央,身上布满溃烂的伤口,那些原本只在左腿上的黑紫色蛛网状纹路已经蔓延至全身,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他的双眼充血凸出,几乎要挤出眼眶,嘴里不断吐出带着血丝的泡沫。更可怕的是,他手里举着一个燃烧的火把,正在点燃自己的床帐,火焰已经吞噬了大半个床榻,浓烟滚滚而起。
"爹!"周明德大喊一声,却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退两步。
周世昌缓缓转过头,眼神却没有聚焦在儿子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来了...他们都来了...林水生...他媳妇...还有那个没出世的小崽子..."他突然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胸口,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在那些溃烂的伤口上又添新伤,"滚开!别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那几亩地..."
周明德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是管家周福。他脸色铁青,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凸出得像金鱼,舌头已经吐出一截,却还在不断用力,仿佛要亲手掐死自己。在他脚边,一个与林阿婆极为相似的布偶静静躺着,上面扎满了细针。
"周福!"周明德冲过去想拉开管家的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跌坐在地,怀中的布偶全部散落出来——周世昌的、周福的、还有那个小小的"未生儿"。三个布偶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那些针眼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板上形成一滩粘稠的污渍。
周世昌的嚎叫声突然拔高,他丢下火把,双手抱住头疯狂摇晃:"别念了!别念那该死的咒语了!"火焰顺着他的裤脚攀援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对着空气挥舞拳头,"林婆子!你儿子是自己摔死的!他媳妇跳河关我什么事!"
周明德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想起林阿婆临终的话——"午时三刻...在坟前...一起..."他抬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略微西斜,距离午时三刻恐怕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他必须带着这些布偶赶到林水生的坟前,否则诅咒将永远无法解除。
就在他弯腰去捡布偶的瞬间,周福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站起来,双眼翻白,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晚了...已经晚了...林婆子死了...她的怨气已经..."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猛地一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世昌身上的火焰越烧越旺,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踉踉跄跄地向周明德走来,伸出焦黑的手:"儿子...救救我...把那些布偶给我..."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苍老的女声,正是林阿婆的语调,"我要他血债血偿..."
周明德倒退几步,抓起地上的布偶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父亲凄厉的惨叫和房屋倒塌的轰鸣,但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朝乱葬岗方向奔去。街道两旁的住户纷纷紧闭门窗,有几个胆大的从窗缝中偷看,又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乱葬岗上阴风阵阵,明明是盛夏午后,这里的空气却冷得刺骨。林水生的坟前,那碗冷饭和香灰还在,旁边多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是林阿婆昨夜吐的。周明德跪在坟前,将三个布偶一字排开,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林大哥,林大嫂..."他的声音颤抖着,"我知道我父亲罪孽深重,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我在此烧毁这些邪物,望你们安息..."他顿了顿,又看向那个小小的"未生儿"布偶,喉头一阵发紧,"还有那个...没能来到世上的孩子..."
火折子擦亮的瞬间,乱葬岗上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周明德死死护住那簇微弱的火苗,将它凑近布偶。就在火焰即将触及布偶的那一刻,他听见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嚎声——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婴儿的啼哭,还有林阿婆那沙哑的诅咒声,全都交织在一起,震得他耳膜生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住手!"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明德回头,看见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形踉踉跄跄地向这边走来,那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周世昌,身上的皮肉已经炭化剥落,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组织,却仍然诡异地活着、移动着。
周明德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火折子,但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闭上眼睛,将火苗扔在了布偶上。浸满诡异液体的布偶立刻燃起幽绿色的火焰,那火苗不似凡火,竟在狂风中纹丝不动,反而越烧越旺。
周世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上的焦黑皮肤开始大块脱落,露出下面森森白骨。他踉跄着向前扑来,却在距离坟前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僵住,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绿色的火焰中,三个布偶渐渐化为灰烬,而那些扎在上面的针却诡异地立在火焰中,针尖泛着冷光。
"不...不可能..."周世昌的声音已经不成人调,"我明明让周福也下了咒...应该能抵销的..."
周明德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早就知道林阿婆在施咒,所以才让同样懂邪术的周福暗中对抗。但两个诅咒相撞,不仅没能相互抵消,反而加剧了反噬的力量。
布偶即将燃尽时,绿色的火焰突然窜高数尺,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周明德仿佛看见林阿婆站在火中,一手拉着一个年轻男子,另一手抱着个婴儿,三人对他微微颔首,然后随着最后一缕火苗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周世昌发出一声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他那具焦黑的身体像沙堆一样坍塌下去,化作一堆灰白色的粉末,被风吹散在乱葬岗的各个角落。
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周明德瘫坐在坟前,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夕阳西下,将乱葬岗上的墓碑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恍惚间看见三个模糊的身影手拉着手,向远处走去,最终消失在最后一缕阳光中。
次日清晨,镇民们在周家废墟中发现了几具尸体。周世昌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只在卧房灰烬中发现了一些可疑的骨灰。周福的尸体最为诡异,他双手仍然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的表情,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最奇怪的是,他的胸口有七个细小的孔洞,排列的形状与周世昌腿上的溃烂点一模一样。
而林阿婆的裁缝铺里,老人安详地躺在后院,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手中紧握着一根针和一段红线。镇上的老人们说,这是裁缝最好的归宿——手里拿着吃饭的家伙,来世还能靠手艺过日子。
周明德变卖了剩余的家产,将大半给了那些曾被父亲欺压过的百姓,然后离开了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小镇。临行前,他去乱葬岗给林家三口上了坟,烧了些纸钱。坟前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小小的梅树苗,枝头已经结了几个花苞。
三个月后,省城的一家客栈里,周明德正在整理行装准备南下。当他抖开一件许久未穿的外套时,一个小小的布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那是一个粗糙的布偶,上面用红线绣着"周明德"三个字。
窗外,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跃上窗台,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喜欢张老三讲故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张老三讲故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