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家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林河眼眶生疼。他盯着满墙的贺联,最显眼处挂着书法协会送的《十岁生辰赋》,金粉在"福寿双全"四字上堆得格外厚重。小杰脖颈的长命锁随跑动叮当作响,锁面阴刻的八字在灯光下泛着青芒——与红肚兜上的戊寅年六月初八卯时三刻严丝合缝。
"林工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镇长递来了高脚杯,袖口露出半截暗红色绳结。林河指尖刚触到杯壁,掌心那缕染血麻绳突然发烫,红酒表面泛起了细密血泡。
"啪!"
吊灯毫无预兆炸裂,黑暗中有粘腻的触须擦过林河耳垂。尖叫声中,应急灯映出骇人景象:十层蛋糕上的蜡烛燃起幽绿色火苗,融化的烛油在奶油表面爬成一个"偿"字,最后一滴精准落在"命"字收笔处。
"爸爸!有小孩拽我!"小杰突然跌坐在地。黑绸桌布下伸出七只青白的小手,指缝糊满水泥渣,正攥住男孩脚踝往桌底拖。林河抄起银质餐刀划向桌布,刀刃却似砍进冻肉般滞涩。腥臭的黑水从裂缝喷涌而出,溅在墙面的贺联上,"福寿双全"竟被腐蚀成"血债血偿"。
"乾坤借法,邪祟退散!"
吴阿嬷踹开雕花木门扬手撒出糯米,铜粉混着香灰在空气中爆出火星。孩童的哭嚎声从地砖缝隙炸响,吊顶簌簌落下碎石膏。老神婆的枯爪扣住小杰的后颈,长命锁搭扣应声断裂——那根本不是金属扣,而是浸透尸油的麻绳结!
"快烧锁!"吴阿嬷将绳结抛向烛台。火焰腾起的瞬间,宴会厅所有玻璃制品轰然炸裂,飞溅的碎渣中混着泛黄的纸钱。林河瞥见一片纸钱上印着"民国二十七年冥通银票",票面金额正是七枚铜钱。
工地灵堂的帆布棚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七盏尸油灯围住老赵遗照,火苗在玻璃罩里缩成绿豆大小。吴阿嬷咬破食指在帆布上画符,血线竟逆流成漩涡状。
"七星桩移位了。"她将罗盘浸入黑狗血,铜勺指针疯转后直指镇长祖宅,"当年七个童男被喂下锁魂符水,捆成胎形封入陶瓮。如今主谋后人八字相同,怨灵要抓他替命。"
林河翻开泛黄的族谱,镇长曾祖父的照片下粘着一张地契。民国二十七年七月十五日,七亩上等水田的交易契约,签字处盖着沱江镇公所的血指印。契约背面用朱砂小楷备注:"收容孤儿七名,充作义子。"
子时三刻,两人摸黑潜入桥洞。吴阿嬷点燃了犀角香,青烟中浮现出当年的恐怖场景:七个穿红肚兜的男孩被反绑双手,符纸封口的陶瓮灌入掺着朱砂的混凝土。为首的男孩突然转头,水泥正从他口鼻涌入:"时辰到了......"
"躲开!"
老神婆拽着林河滚向泥滩,碗口粗的水泥浆从灌浆管喷出。本该凝固的混凝土里裹着半具尸体,工作服碎片显示是三天前失踪的钢筋工。尸体右手紧攥民国铜钱,左手食指以诡异角度弯折,直指镇长家方向。
回程的路上,林河发现小周蹲在工棚角落烧纸钱。这个曾嘲笑民俗的工程师用朱砂在额头画满符咒,工装裤下露出青紫脚踝:"它们昨晚来找我了......"他掀起裤管,乌黑手印深可见骨,"七个孩子轮番说'哥哥不还,替死来换'"。
法坛设在垮塌的桥墩旁。吴阿嬷将七枚锈蚀的棺材钉泡进黑狗血,钉身阴刻的符文与陶瓮内壁完全一致。暴雨冲得招魂幡猎猎作响,幡尾系着的铜铃突然齐声炸裂。
"站到鸡血圈里!"老神婆将麻绳系在林河腕上,"你扯断替命锁绳结,已成局中人。"
阴风撞翻供桌的刹那,七盏尸油灯同时转绿。透明人影贴着地皮爬来,为首的孩子脖颈缠着麻绳,脊椎弯折成桥拱的形状。林河腕间绳结骤然收紧,勒入皮肉渗出黑血——那血珠落地竟长出霉斑似的白毛。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六甲六丁,斩邪除氛!"
吴阿嬷摇响人骨铃,棺材钉破空钉入七个方位。混凝土墙面应声龟裂,浮现数百个渗血的手印。小周突然冲出鸡血圈,十指抠进胸腔:"我来当第八个桩!"撕开的皮肉下不见内脏,只有蠕动的混凝土浆。
林河被麻绳拽倒在地。仰头看见小杰悬浮在桥墩的上方,七道黑影正往男孩体内灌注水泥。吴阿嬷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剑锋挑破小杰眉心取出一滴黑血。
"归位!"
黑血弹中桥墩的瞬间,七口陶瓮破土而出。林河突然看清瓮身符咒的真容——这根本不是镇魂经文,而是将筑桥者气运与冤魂捆绑的《七星借运书》。最后那口陶瓮里蜷缩的骸骨,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与老赵尸体特征完全吻合。
法事结束时,吴阿嬷已经化作了青石像。桃木钉深扎在陶瓮群中心,暂时镇住躁动的怨气。林河在废墟里找到半张残符,背面是镇长曾祖父的笔迹:"七子换百年基业,值矣。"
晨光中,保姆打来视频电话。镜头里的小杰用蜡笔涂满整张纸,七个小人吊在桥索上晃荡,底下躺着穿工程师制服的男人。男孩突然凑近镜头,左眼瞳孔变成水泥灰色:"林叔叔,明天该你当鬼了。"
林河扯开衣领,锁骨处七个针孔渗出黑水,排列成北斗七星状。工棚外传来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操作台上赫然放着镇长送来的生辰宴请柬——日期正是1998年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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