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闻声过来劝架,“哎呀!也不是啥大事,报啥警?投啥诉啊?”
时婕:“他抽烟!我妈刚切完甲状腺,让烟味熏得一直咳嗽!咳得刀口都要裂开了!你不劝他把烟掐了,还劝上我了?你看你们自己墙上贴的:无烟医院,禁止吸烟!”
护士两边看看,叹了口气,凑到时婕耳边说了几句话。短短几句,听得时婕瞳孔地震,表情都不对劲了,控制不住眼神直往那男的身上晃。
他大概也猜到了护士说的啥,倒突然显得有点不自在,避开了时婕的目光,咳了声,开玩笑似的对护士威胁道:“喂!你不要没经别人允许就讲人家隐私,当心我去投诉你。”
护士没接茬,恢复音量,对时婕说:“你看他这根马上抽完啦!”又问他:“你抽完这根就不抽了,就回屋睡觉了,对吧?”
那男的挑挑眉,笑道:“那可不一定,看我心情。”
在护士的眼神威压下,他撇撇嘴,瞧瞧指尖的烟,嘟囔:“那好的吧,你的面子是要给的。”
竟显得有点乖巧。
护士问时婕:“那就这样,成吗?”
时婕神色恍惚地点点头,梦游一般回了病房,听见护士在门外喊:“看热闹的都散了吧,都几点了!各回各屋,赶紧睡觉!”
时婕满脑子都是护士刚小声说的那句话:“胰腺癌晚期,才三十,就爱抽烟,管不了。你就算投诉,倒霉的也是我们。忍忍吧,他一天没几小时清醒的,也站不住几分钟。这病,很快……”
他竟只比自己大两岁。
这样年轻的癌症晚期病人,时婕只在电影电视剧里见过,头回在现实生活中遇见,竟然对吵了一通。她回想自己刚才冲他扔的气话,愧疚感不断从心里涌出来,又不禁后怕,幸好蔡秀芹只是甲状腺癌,并且是其中很幸运的分型。只是多了一条可能消不掉的疤痕,多了一种必须终生服用的药物,多了一堆需要定期监测的指标,预后却很好,基本也不影响寿命。
假如不是甲状腺……她不敢想下去。她已经习惯了和母亲相互伤害,却从没想过,如果站在对立位置上的那个人,万一哪天突然消失了,又当如何?
时婕久久无法入睡,呆望着蔡秀芹的背影。她们挨得不远,伸出手臂就够得到她的背。四周无声,听得见她的呼吸声。
时婕轻轻问:“妈,睡了么?”
没人应声。
时婕犹豫了会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说出心里话:“你看你,不说话的时候,好像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