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行诡籍录

第249章 轮回重逢(1 / 1)

幽暗之地的黑暗像被揉碎的墨汁,白小芩落地时,鼻尖还萦绕着阴河诡气的腥甜。

她踉跄两步,眼前突然掠过几帧破碎的画面:义庄青瓦上的积雪、黄河浮棺里泛着幽光的骸骨、西南苗疆火塘边跳动的巫纹——都是她与陆九溟共同经历过的片段,此刻正像被风吹散的纸人,在四周忽明忽暗地漂浮。

她的心跳得厉害,喉间泛起酸涩。

这些记忆碎片里,陆九溟总在最醒目的位置:第一次见面时他蹲在义庄后巷擦骨刀,刀身映出他清瘦的侧脸;漕帮沉银案里他站在船舷边,湿发贴在额角,却对着她露出带血的笑;还有苗疆暴雨夜,他举着火把为她挡开藤蔓,火光在傩面雕纹上跳动……

“小芩。”

声音从前方传来,像被浸在冷水里的旧琴弦。

白小芩猛地抬头,看见二十步外立着道半透明的人影。

他背对着她,身上的仵作衫破了几处,右肩那道被阴傀抓出的伤痕还在渗着幽蓝的光——正是陆九溟。

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冲过去,鞋跟磕在石板上发出脆响。

“九溟!”她喊他的名字,尾音发颤,“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就知道——”

陆九溟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烛火。

“你来了。”他的声音比白小芩记忆中更沙哑,像是在喉咙里磨过千百遍,“我知道你会来。”

白小芩在他三步外站定,胸口剧烈起伏。

她望着他后颈那道熟悉的淡疤——那是去年冬天替她挡阴煞时留下的——忽然鼻子一酸。

“我来接你回去。”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去碰他的肩膀,指尖却像戳进了晨雾里,只触到一片虚无。

陆九溟的身影果然散了些,像被风卷走的烟。

“我不属于阳世了。”他低叹一声,侧过脸来。

白小芩这才看清他的面容:眼尾的红痣淡得几乎看不见,瞳孔里的光也在逐渐熄灭,“但我可以为你打开一条路。”

“我不要你为我开路!”白小芩突然抓住他散佚的手腕,指缝间漏过缕缕微光,“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你说过这次换我们一起走的,你忘了吗?”

陆九溟的目光软下来,虚空中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这次她触到了温度,是雪水浸过的凉,却真实得让她眼眶发烫。

“我没忘。”他说,“所以我求了楚昭然。他用因果符引你进来,用我的残魂做桥……”他的声音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小芩,你是阴籍新的继承者,你要活着,要替我看阴行延续下去。”

“我不管什么阴籍!”白小芩急得眼眶发红,“你答应过要教我听骨术的,你说等一切结束要去江南看纸人灯,你说……”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你说要和我一起走的。”

陆九溟的虚影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

白小芩看见他身后裂开一道极细的金缝,缝里漏出阳世的光,暖黄的,带着草木香气。

“走。”他推着她往光缝的方向,“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白小芩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掌心,“要走一起走,不然我就陪你留在这里!”

陆九溟的眼底闪过痛楚。

他突然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角。

白小芩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混着淡淡血锈味——那是仵作常用的艾草香胰子味道。

“傻姑娘。”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看,他们来接你了。”

白小芩这才听见头顶传来剧烈的震动声,像是有巨石在撞击铁门。

金缝突然变宽,她看见韩九叔的罗盘在缝隙外飞旋,沈知秋的符纸像火蝶般涌进来,在她四周织成金色的网。

“小芩姑娘!抓住我的手!”韩九叔的声音带着破音,他的脸挤在金缝里,额角全是汗,“陆先生的残魂要散了,再不走就——”

“九溟!”白小芩转身去抱陆九溟,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像被揉碎的星子。

他的手抚过她的眉眼,最后停在她颈间的傩面坠子上。

“替我戴着它。”他说,“阿鸢的魂早和你相融了,她会护着你。”

“不要——”白小芩的话被吸进金缝里。

她感觉有双强有力的手攥住她的胳膊,是沈知秋,他的掌心还沾着咬破的血,“归魂阵!起!”

金光骤然笼罩。

白小芩在上升时拼命回头,看见陆九溟的虚影被符网托着,正随着她一起往阳世而去。

他的嘴型在动,她读得懂那是“别怕”。

阴门外的风卷着草屑打在脸上。

白小芩落地时膝盖一软,被韩九叔扶住。

她抬头望去,阴门正在剧烈震动,门缝里渗出的诡气像活物般扭曲。

陆九溟的虚影飘在半空,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只有那双眼睛还亮着,像两簇小火焰。

“镇魂诀……”他的声音像游丝,“开。”

沈知秋立刻咬破指尖,在地面画出最后一道符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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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九叔将罗盘碎片按进符心,黑红的液体“滋啦”一声腾起青烟。

白小芩看见陆九溟的虚影突然凝实一瞬,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古老的仵作手诀,每一道指痕都泛着血光。

“阴门闭,鬼途绝——”陆九溟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四周的树都簌簌落叶,“以我残魂,镇此凶界!”

阴门发出垂死的呜咽。

白小芩看见门缝里窜出无数黑蛇般的诡气,却被陆九溟的血光一一绞碎。

他的虚影开始片片剥落,从脚腕到腰腹,最后只剩一张脸还清晰。

“记住,”他望着白小芩,眼尾的红痣突然亮得刺眼,“阴行不会终结,你们就是新的传承者。”

“九溟!”白小芩扑过去,却被沈知秋死死抱住。

她看见陆九溟的最后一缕虚影融入阴门,门扉“轰”地闭合,化作一颗星子,坠进她颈间的傩面坠子里。

阳光突然刺破阴云。

义庄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后巷的老槐树上有麻雀扑棱着飞过。

白小芩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从空中飘落的仵作衫碎片,布料上还留着淡淡的艾草香。

“小芩姑娘。”韩九叔的声音放得很轻,他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陆先生……他用残魂封了阴门。”

沈知秋站在一旁,狼毫笔还捏在手里。

他望着阴门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白小芩慢慢站起来。

她走进义庄,案几上的阴籍残卷泛着微光。

她轻轻翻开,扉页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陆九溟的笔迹,清瘦有力:“阴行不绝,鬼律永存。”

风从窗棂吹进来,掀起几页残卷。

白小芩望着跳动的纸页,突然笑了。

她的眼泪掉在“鬼律”两个字上,晕开一片浅蓝。

“他说要我看阴行延续下去。”她抹了把脸,将阴籍小心合上,“那我就替他看。”

这时,窗外传来“扑棱”一声。

白小芩抬头,看见一只纸鸢正掠过晴空。

纸鸢是鸢尾花的形状,配色是她熟悉的——淡紫的花瓣,鹅黄的蕊,最下面系着枚小小的傩面,用红绳穿着。

她走出门,纸鸢在风里忽高忽低。

白小芩眯起眼,看见傩面的纹路间,用金漆描着两个名字:阿鸢、白小芩。

风又大了些,纸鸢越飞越高,渐渐融进蓝天里。

白小芩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远处传来义庄老钟的响声,“当——”的一声,惊起几群麻雀。

“我们会走得很远的。”她轻声说,“你看,阳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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