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塔城,距中缅边境八十公里,深夜十一点四十二分。
军用帐篷里,煤油灯光昏黄,一张磨损的塑料操作台上摊开卫星照片,边角已皱。
我盯着黑白图像中那处山谷建筑群,指尖习惯性地轻扣桌面,像在等待发牌。
正子棋局,四面有墙,八角有塔,内有一王。
标准的电诈园区,和我曾被囚的那处一个套路。
"确定人数?"声音沙哑,来自澳大利亚国际刑警指挥官克雷格,他半张脸有烧伤疤痕,眼角皱纹如同错乱的牌面。
"热感成像显示七百八十人左右,"坤杜上校操着生硬英语回答,泰缅混血,眼神像赌场里的"大马",随时准备翻脸。
"大部分在这几栋。"他指向图上的东侧建筑。
"武装人员呢?"
"四十到五十,95式自动步枪,轻机枪两挺,狗六只。"
我俯身研究图像,指腹下的纸质冰凉湿滑,十二月的缅北山区,连纸都是潮的。
图片边缘时间戳:2005年12月21日。这份情报来自边境村民举报,三天前传到军方,昨晚卫星确认,白家庭审后第二处被发现的大型园区。
帐篷外,军靴踩在砂石上的咯吱声混着装备碰撞的金属响。
三支突击小队做最后准备:缅甸"黑豹"特种部队,泰国边防军和一支不挂名的国际部队。
后者装备最精良,通体黑色作战服,没有任何国籍标识,新加坡?澳大利亚?谁知道呢。
"林,你来点几处关键位置,"克雷格将一张手绘的园区平面图推来,"你对这种地方门儿清。"
手指摩挲纸面,脑子里闪过一副副画面,十号园区的守卫巡逻路线,电击室的位置,惩罚室的铁门,尝试逃跑者的下场。
胃里发紧,活像有人用钢夹子在里面乱掐。
桌底下做了个"三指洗牌"的小动作,让内心平静。
"这地方和十号园区是一家的,"我用华子烟盒上的火柴梗在图上点了三处。
"老千打牌讲究'认位势、辨主牌、查转换',这地方也一样,三个要害。"
"先是监控室,'眼位',在主楼顶层。赌场里叫'天眼',控住它就等于蒙了对家眼睛。"
"其次是警卫宿舍,'根位',西南角那栋两层小楼。''
''大部分杂鱼都在这歇着,习性跟赌场守门的'矬子'一样,看着横,其实懒散成性,三更半夜最松懈。"
"最阴的是发电机房,相当于'暗门',在围墙内侧,东北角。''
''切断电源会触发备用系统,但会有三十秒'盲牌期',监控全黑。''
''白家的地方都这毛病,我在十号园区时就发现了。"
三名指挥官围过来,仔细观察我标注的点位。
顶灯随风摇晃,投下的阴影在墙上忽大忽小。
"最佳突入时间是三点到四点,"我补充道,"这个点儿守卫最瞌睡,'工人'也睡的像死狗。"
坤杜皱眉:"为何不白天?能见度更好。"
"白天人流大,情况杂。"我停顿,嘴里发苦,"最重要的是,这类园区有条铁律:出事先毁证据,死人比活人更保险。''
''一旦有风吹草动,第一件事就是销毁材料,第二件事是处理不听话的人。"
帐篷里一片死寂,只有军用电台发出的轻微滋啦声。
克雷格打破沉默:"按林的建议行动,阿尔法空降控制制高点,贝塔地面突入,查理负责封锁,医疗队后方待命。"
代号"晨曦",寓意给被囚者带来新的一天。
两小时后,指挥部帐篷变成临时战情室,三台摩托罗拉军用电台架设完毕,连着各小队。
墙上贴着手绘园区图,用荧光笔标出了进攻路线和撤退点。
我被分配了一台传奇CP-140加密电台,老古董,转盘式拨频器,但在山区信号稳如老狗。
默哥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件旧式防弹背心,湾鳄牌,墨绿色:"套上,三级板。"
"我不上前线,"我说,"后方指挥就行。"
"没跟你商量。"他眼里透着少有的严肃,"营里有白家的耳目,你是主要目标,就这身破皮费了老子两条芙蓉王才从泰国兵那搞来。"
接过背心,份量像赌场保险柜门一样沉,结实的陶瓷插板,能挡7.62mm全威力弹。
腹部加厚,常见手法,电诈园区的杂兵爱往肚子招呼,造成最大杀伤。
默哥这些年没少做功课。
外面传来直升机的隆隆声,三架UH-1"休伊"低空掠过营地。
这种越战剩下的老古董,转速不稳,但结实耐操,缅甸军方的主力机型。
克雷格正在作战地图前做最后部署。
"阿尔法,四点空降,控制监控中心。"
"贝塔,三路推进,清剿守卫。"
"查理,外围封锁,别放一只苍蝇。"
"医疗队,随时准备接收伤员。"
凌晨两点十五分,突击队乘坐改装的旧丰田皮卡离开营地,车灯关闭,只靠夜视设备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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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支援,我在指挥部帮助协调,通过电台与各组保持联系。
"阿尔法报位,预计十五分钟抵达上空,风速七节,能见度差。"
"贝塔报位,距园区三公里,开始徒步接近,地形多碎石,减缓行进。"
"查理报位,已封锁三条撤离路线,B点发现可疑足迹,正在查证。"
墙上的苏联老式军用时钟指向02:47,我调整耳机和话筒,手指无意识地做着"空洗牌"的动作。
罗甲门基本功,手上没牌,一样能排列顺序,好比射手不开枪也得练瞄准。
表叔教的第一课:心静如水,意稳如山,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阿尔法准备投放,距目标三百米,高度八十米,风向西南,预计偏移五米。"
电台里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像是搅乱的麻将牌声。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入频道。
"林先生,是我,沙维。"
浑身一紧,沙维是十号园区认识的印度程序员,被骗来做网络维护,试过三次逃跑,三次被抓回吃"大板"。
电台里,他声音紧绷但清晰:
"园区有变动,过去四十八小时转移了大批人员和设备,现在只剩约四百'工人'和增强的守卫,我在后厨打杂,偷了个对讲机。"
克雷格一把抓起麦克风:"确认你的位置和周围情况。"
"食堂后厨,暂时很安静,但听守卫说,明天要把剩下人转往南部,他们似乎得到了风声。"
通讯突然中断,只剩嘶嘶的电流声。
"沙维?沙维!"克雷格喊了几遍,频道里死一般寂静。
"他暴露了。"我脱口而出,"行动得立刻上,不然会有人被'清算'。"
克雷格当机立断:"所有单位,立即行动,计划提前!重复,立即行动!"
接下来的事情像开盘前的抢座,混乱而凶狠。
03:12,电台里传来阿尔法组长气喘的简报:"Jackpot-1控制,双狼倒地,我方全身。"特种部队黑话,意思是监控室已拿下,两名敌人报销,我方无伤亡。
03:14,耳机里爆出一阵MP5冲锋枪的点射声,干脆利落,像老千手里的花切。随后是钢索滑落和靴子着地的闷响,有人低吼"Clear!"
03:17,贝塔组长在杂音中报告:"围墙突破,分散清剿,C栋重火力,请求支援。"背景是连续的枪响和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03:20,园区东北角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夜空被短暂照亮。可能是守卫引爆了某种装置,或者销毁证据。
指挥帐篷里,所有人绷紧神经,盯着通讯设备和偶尔传回的现场照片。
我站在角落,双手紧握,指甲嵌进肉里,疼痛帮我集中注意力,否则脑子里全是十号园区的画面。
那些被罚站到脚浮肿的人,电击到昏厥的少年,上完"大课"后被抬出去的女孩。
"阿尔法报告,监控室净空,三鱼搁浅,我方无伤。"
"贝塔报告,重火力点清除,两人擦伤,控制中央区域。"
"查理报告,拦截六名逃跑者,清一色本地雇佣兵,装了半裤兜泰铢。"
03:35,战斗进入肉搏阶段。
贝塔组两人负伤,一人小臂骨折,一人面部受伤,但已控制主要建筑。
最后的顽抗集中在C栋,那里八成是保存关键资料或关押重要人物的地方。
03:42,现场指挥官请求直升机提供火力支援,克雷格沉思片刻,批准行动。
很快,通讯器里传来机载加特林机枪的咆哮声,沉闷而规律,像老千耍把戏前的洗牌声。
03:55,"C栋突破,守卫缴械,发现大量文件和电脑,确认电诈园区,有白家标志。"
04:07,"区域全部清理完毕,初步统计,解救人质三百八十七名,多数亚洲面孔,也有欧美人。部分需要紧急医疗。"
克雷格转向我:"情况比预计的顺,要去现场吗?"
犹豫了下,点头,这一次,我要亲眼见证这种人间地狱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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