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A，化名'农夫'。湖南农民，为给女儿筹学费借高利贷，被骗至边境园区。''

''一年内每天工作18小时，三次逃跑三次被抓回，遭电棍和水牢虐待,获救后发现妻子改嫁，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喉咙发紧，"农夫"就是王大山，曾和我一起被关在十号园区。

记得他拿着一块木头，不停地刻，想给远方女儿做个小猴子玩具。

后来那个猴子没完成，他的右手拇指被打断了，因为没完成诈骗任务量。

"案例B，化名'翻译'。重庆师范大学学生，被高薪翻译工作诱骗到泰国。''

''在'红楼'被迫参与'杀猪盘'培训，十二名同伴集体服毒自杀，她自己曾割腕未遂。"

小林，十一号园区，我们找到她时，她藏在地下室最角落的铁柜下，浑身是伤，不肯说话。

隔壁房间十二具尸体躺在地上，地上淌着混合着血的清洁剂。

"案例C，化名'模特'。北京高校学生，通过'国际模特选拔'被骗入园区。''

''遭药物控制和暴力胁迫，被迫与富商周旋，协助诈骗，所骗金额超三百万美元，其中一位自杀身亡。"

小樱，这个名字在心里重重一跳，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借疼痛保持清醒。

在园区时，她被迫穿着性感服装，与镜头另一边的"猪"周旋。

每晚回来，眼神空洞，直到某天，她被告知自己的"鱼"跳楼了，一个东京的中年商人，欠款无力偿还，从公司大楼纵身一跃。

"除了揭露犯罪，我们更要提供防范建议。"强迫自己回到平静的声调。

"记住四点：一，天上不会掉馅饼，高回报低风险的投资不存在；''

''二，官方不会电话要求转账，接到此类电话直接挂断报警；''

''三，网恋须谨慎，尤其警惕感情速成加投资建议；''

''四，定期查看老人账户，提高家人防骗意识。"

屏幕切换到警示标语和求助热线。

提问环节开始，记者们如赌场开盘，争先恐后举手，威尔金森，点名。

《曼谷邮报》记者：''请问白家与其他犯罪集团有关联吗？''

我看了眼默哥，他用手指轻敲桌面两下，慎答的信号。

"根据掌握证据，白家与东南亚多个犯罪组织有业务往来，具体细节因调查需要暂不公开。"

《南华早报》记者：''您认为各国该采取什么措施防范此类犯罪？"

"加强跨国合作，建立快速反应机制，打击地下钱庄，提高公众意识。"

一名戴头巾的女记者起身："半岛电视台记者，您冒生命危险揭露这些，动机是什么？能得到什么回报？"

这问题如刀刺背，法庭上已回答无数次，每次都觉得喉咙里卡了鱼刺。

"初衷是救朋友，后来亲眼目睹太多惨剧，良知不允许沉默。"我喝口水，缓解干涩。

"至于回报，除安全保障外，没有任何物质利益。"

角落里的可疑男子终于举手，威尔金森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警惕，犹豫片刻才点他。

"《联合早报》记者，据说白家律师昨日声明称您是'职业骗子'，有多次诈骗前科，如何回应？"

来了，白家的公关团队已开始挖我的底，默哥身体前倾，随时准备介入。

"不否认年轻时有过不光彩经历。"直视镜头，"正因如此，我更能识破他们手法。我的证词已经过多方佐证确认真实性，请勿混淆焦点，转移对真正罪犯的注意力。"

记者似欲追问，威尔金森已指向下一人。

"《纽约时报》记者，这些受害者现状如何？能获得什么帮助？"

"多数正接受心理和医疗康复，有国际基金援助，但资源远不足弥补损失。"我停顿片刻。

"最大帮助不是金钱，而是社会理解而非歧视，他们需要重建尊严和信任。"

发布会进行近两小时，威尔金森宣布最后三问，一名亚裔女记者起身：

"《朝鲜日报》记者。传闻白家背后有更大组织，您有何了解？"

这触到了雷区，赤龙组织尚未公开，涉及多国高层，不宜提及。

"调查仍在进行，不便评论。可以确认的是，这类犯罪已形成完整产业链，需全球合作才能打击。"

那个可疑的"《联合早报》记者"又举手，威尔金森皱眉但还是点了他。

"据我所知，您卧底期间不得不参与违法行为，这让您感到道德困境吗？如何平衡这种矛盾？"

问题如同锋利的扑克牌边缘，划开心底的伤口。

会场寂静，所有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默哥表情绷紧。

"确实，这是最痛苦的部分。"

嗓子发紧，声音轻微颤抖，连变声器都无法完全掩盖。

脑海中闪过一个场景：白经理命令我处罚一名越南女孩，她因工作效率低被罚站水中24小时。

我装作执行，实际放了她，却不得不惩罚另一人来维持形象，那目光至今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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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维持身份，我被迫执行一些命令。尽可能减轻伤害，但无法完全避免。"我停顿，声音低沉。

"有些夜晚，我分不清自己是受害者还是同谋，这道德重负将伴我终生。"

记者点头，若有所思地记录。

与其他人不同，他眼中没有猎奇或震惊，而是一种奇怪的理解，仿佛真能看透数字马赛克背后的人。

发布会结束，威尔金森宣读简短声明，我在安保人员陪同下从侧门离开，回到化妆间。

"你注意到那家伙了？"默哥松领带，"不对劲。"

"查查底细。"我摘下假发和隐形眼镜，用湿巾擦脸，"白家公关已经开始挖我底子了。"

"无所谓，早有准备。"

卸完妆，换回普通衣服，戴鸭舌帽和口罩，从安全通道撤离，坐进后门等候的丰田车。

车窗贴防窥膜，外面看不到里面，我倒能看到街边报摊上当日晚报的巨幅标题，《揭秘：亚洲最大诈骗案内幕》，配着模糊的园区照片和马赛克处理过的我的剪影。

安全屋里，泰国各频道都在播报发布会。CNN和BBC有实时跟进，画面上是威尔金森发言和我的背影。

默哥端着两杯咖啡走来："反响比预想的大。"

他打开松下笔记本，屏幕显示几个中文网站。

2005年互联网还不发达，论坛贴吧刚起步，但天涯社区和新浪已有热烈讨论。

《华尔街日报》以《亚洲诈骗案：200亿美元的地下帝国》为题报道。

BBC专题《现代奴隶：电诈背后的人口贩卖》。

"白家那边什么动静？"我问。

"公关已发声明，说你是'职业诈骗犯'，证词'子虚乌有'。还美化园区为'正规外包呼叫中心'，员工'自愿就业，待遇丰厚'。"

"不止这些。"默哥递过一张卫星电话接收的传真，"那个《联合早报》记者查出来了，不是记者，是赵家的人。"

我皱眉。赵家是金三角一霸，与白家既有合作也有竞争。赵将军的情报网渗透整个东南亚，他派人混进发布会，局势又有新变数。

"他们想干什么？"

"不清楚。但赵家最近活跃，可能嗅到白家倒台机会，想接手地盘。"

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越来越近，不是泰国警方的B-206，声音太沉闷，像军用的。

"提前转移。"默哥立刻下令，"十分钟内收拾完。"

我迅速将必需品塞进背包，换洗衣物，护照，药品，父亲的怀表，其他都可舍弃。

关电视前，最后画面是一位老妇人的特写，某诈骗受害者的母亲，儿子被骗光积蓄后自杀。

她哭着说："谢谢那位勇敢的证人，让这些人渣得到应有惩罚。"

关灯，锁门，沿消防楼梯下到后巷。

一辆破旧丰田已等候，我钻进后座，默哥开车，融入曼谷夜间车流。

街边电台播放着当晚头条，主持人正激动地讨论"本世纪最大诈骗案"。

路过商店橱窗，能看到电视机里播放着发布会片段，街头小贩和路人驻足观看。

今天只是开始，随着白家案发酵，更多真相浮出水面，而我，隐藏在"证人X"背后的人，将继续在光明与黑暗间游走，直到最后的审判。

车窗外，曼谷霓虹闪烁，照亮这座不夜城的躁动和危险。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远处天空盘旋的直升机，黑沉的机身如同巨大掠食者，耐心寻找猎物。

夜色中，猎手与猎物的界限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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