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越南基地。
雨点击打铁皮房顶,节奏不规则,像断断续续的电报声。
我锁了门,用毛巾堵住门缝,又检查了空调出风口和灯座,这是电诈基地的标准配置,随时可能被装监控。
确认安全后,我从鞋底夹层取出在白家偷拍的照片。
照片模糊得要命,像隔着毛玻璃拍的。白家那种地方,一个细微的错误足够让人吃枪子。
照片上,黑字如同判决书:"林傲松,代号'铁松',1997年叛逃,窃取'凤凰'计划核心文件..."
我父亲。
一个叛徒,或者一个英雄。
翻开笔记本,开始梳理:父亲、白家高层、赤龙计划、叛逃、带走关键文件。
五个要素,每一个都是一口漆黑的坑,不知道踏进去会掉到哪里。
但有一点已经明确:默哥被关在黑石园区,而这地方背后就是白家。要救人,就得先弄明白我面对的是什么。
而父亲的往事,或许就是突破口。
雨声渐弱,我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
决定了,回白家总部。
三天后,李猛亲自来接我。他看人的眼神跟看行李箱没什么区别,永远在寻找破绽。
"老爷子出国了,七天后回来。"他掐灭烟头,"你先做安全评估,档案室那边设备出毛病,也去看看。"
我点头,心跳没乱。机会还是陷阱?管他的,先走一步看一步。
李猛走后,我按部就班检查系统,同时暗中观察基地人员。
一个老头引起了我注意,每天负责档案室清洁和设备维护,工卡上写着"王德发",大伙儿叫他老王。
六十出头,瘦得跟竹竿似的,拖着右腿走路,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
关键是,此人作息规律,每天十二点半准时到花园角落抽烟,从不与人过多交谈。
孤僻的老人,往往是情报宝库。
第二天十二点三十分,我拎着两包烟直奔花园。
老王倚着墙,正剧烈咳嗽,痰声沉闷混浊,一听就是老烟民的肺积水。
"来根好的?"我递出红塔山,比他手里的劣质杂牌高了两个档次。
老头眯眼打量我,接过烟没急着点,而是在指尖搓了搓,闻了闻,甚至咬了一小口滤嘴,老江湖了,防人之心不死。
"生面孔。干啥的?"他终于开口,嗓子像砂纸摩擦。
"系统评估。"我递上打火机,"听说您在这儿时间长?"
"十七年八个月零六天。"他点烟抽了一口,又开始咳,"问这个干嘛?"
"好奇白家早期历史。您肯定知道不少。"
这话一出,老王警觉得像只刺猬,眼珠左右转悠,确认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少打听这些,都是血和命换的故事。"
他说这话时,右眼皮跳了两下,手指捻烟的动作也僵了半秒,这老头知道的远比表面上多。
"档案室的资料,想必很齐全?"我试探道。
老王像被踩了尾巴:"那地方碰不得!小心丢了脑袋。"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痰里带着血丝。
我也不追问,只掏出一个小纸包:"云南野生灵芝粉,我爹当年肺出问题就靠这个,顶好使。"
老王迟疑片刻,揣进衣兜:"谢了。"
回去后,我放了个自制窃听器。两天后,听到老王跟厨房大姐的对话:
"那灵芝粉真邪门,一宿没咳。"
"谁给的?"
"姓林那小子,看着滑头,人倒还行。"
第一步成功。接下来就看机缘了。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快。第四天傍晚,停车场偶遇下班的老王。
他刚从小卖部出来,怀里揣着瓶二锅头,脸色难看,手抖得连钥匙都插不准。
"老王,咋了这是?"我装作偶遇。
他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没,没事。"
"要搭车不?我送你。"
他犹豫了,眼神飘忽不定,最终妥协:"行吧。"
车里,老王一直盯着窗外,双手搓来搓去。我递了根烟,他接过去,手指上的老茧特别明显,不是干活磨的,是长期搓麻将牌留下的痕迹。
"赌场输了?"我直截了当。
老王猛地转头:"你怎么..."
"麻将茧。"我指了指他的手,"再加上您刚买的酒,二锅头,便宜烈性,买醉的不二之选。这是欠债人的标配。"
老王苦笑:"算你小子毒辣。欠了二老板八万,后天截止,这不...愁死个人。"
"二老板"是基地附近唯一赌场老板,身高一米六,体重九十公斤,靠砍人手指头起家,讨债手段出了名的狠。
八万对老王这种底层人员,几乎是天文数字。
"我能帮你。"
他警觉起来:"什么条件?"
"借我看看档案,九十年代中期的。"我直视他的眼睛,"只看,不拿,不拍。"
老王猛吸一口烟,憋得脸通红:"那是要命的,林小子。"
"没人会知道。你今晚值班吧?我半小时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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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掐灭烟头,攥着拳头,一言不发,眼神发飘。我知道他在权衡。
"您那肺病,不是一般的肺炎吧?"我又添了把柴,"估计得手术。我给您十三万,八万还债,五万治病。"
老王抬头,眼里的戒备被动摇取代。
沉默良久,他掏出工卡:"明天晚上八点,后门。记住,半小时,一分钟不能多。"
第二天,我带着十三万现金去了赌场。
二老板名不副实,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头顶锃亮,眼角一道刀疤,据说是当年讨债被人用啤酒瓶划的。
"听说这儿有把子?"我往吧台一坐,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沓钱。
二老板眯眼上下打量我:"凭什么跟你玩?"
"老王推荐的。说您牌技一绝。"
一提老王,二老板眼睛都绿了:"那死鬼欠我八万,明儿就剁他一根指头。"
"我替他还了。"我推过八万现金,"不过我想赢回来。您敢接吗?"
激将法对这种人最管用。
二老板果然咬钩,带我进了后间,摆出一副扑克:"三局两胜,一局三万。"
第一局我故意输得干净利索,连装都没装,老老实实把钱推给他。
二老板眼冒精光,直接加到五万。
第二局,我用了点小手段,让他输得不明不白,眼睛里全是狐疑。
"再来!"他不甘心,梭哈了十万。
决胜局,我使用罗甲门的"镜像切牌":右手拇指微微弯曲,以第一指节为支点,中指暗中触碰牌面,左手佯装整理,实则完成牌序重组。
这手法在潮湿的越南尤为好使,扑克略微吸湿后更容易黏连控制。
二老板输得裤衩都没了,额头冒汗,死死盯着我的手,就是找不出破绽。
"承让。"我起身,把赢来的钱一分不少地装进包,"老王的债,清了吧?"
"清了清了。"二老板不甘心,但又不敢耍赖,"告诉那老东西,以后别来我这。"
成了。是时候去档案室了。
晚八点整,档案室后门。老王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看见我后立马熄灭。
"搞定了?"
"二老板同意了,还说以后别去他那。"我递过五万现金,"治病的钱。"
老王手抖得厉害,直接揣进贴身口袋:"谢谢...林兄弟。"第一次,他用了称谓。
"半小时,说到做到。"
老王点点头,刷卡开门:"监控有死角,靠墙根走,别抬头。"
档案室的冷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特有的霉味。
老王轻车熟路地在金属架间穿行,最终停在靠墙角落。
这片区域的架子最老旧,文件夹上没有明显编号,只有一些颜色标记。
"90年代中期的档案都在这。"老王压低声音,"我去门口盯着,二十分钟后必须走,不然巡逻来了。"
等他走后,我迅速戴上棉线手套,开始翻找。
大部分是些日常记录:账目、出货单、人事变动报表...直到找到一个黑色文件夹,上面的标签让我心跳骤停:"核心成员-龙组"。
翻开第一页,赫然列着十个代号和真实姓名的对应表,第三个正是:"铁松-林傲松"。
旁边还贴着照片,年轻的父亲穿着军装,眉眼和我有七分相似,只是他的眼神更加锐利,下颌线也更硬朗。
继续翻阅,是一份详细档案:
"林傲松,1962年3月生,湖南邵阳人,原特种部队第三大队成员,1989年经推荐加入白家,负责安全系统和情报网络构建。
精通徒手格斗、爆破、射击,尤其擅长密码学和反跟踪技术。
1994年晋升核心层,直接向老爷子汇报。"
文件记录了父亲在白家的每一步,从边缘人物到核心骨干,再到最高决策层。
他参与设计了白家的全套安保方案、应急预案和通讯系统,对总部的每条逃生通道、每个监控盲区都了如指掌。
最后几页的字迹变得潦草,像是匆忙记录:
"1997年2月9日,林傲松与[涂黑]因'凤凰计划'执行路线发生激烈争执。他指责[涂黑]和'将军'背叛了最初理想,警告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计划。"
"1997年2月14日,林傲松从东南亚总部消失,同时丢失'凤凰'核心文件和[涂黑]。老爷子震怒,下令不计代价追缉。"
"1997年2-5月,白家精锐小组十二路追缉,覆盖泰、缅、老、越四国,均无所获。怀疑目标获得了[涂黑]的庇护。"
最后一页上,大红字体写着:"此人一旦出现,格杀勿论。其掌握的证据足以毁灭白家帝国。"
旁边还有个手写批注,笔迹与前文不同:"根据2003年情报,目标疑似仍活动于[涂黑]地区。需继续监控其子[涂黑]。"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这不仅证实了父亲的身份,还暗示他可能还活着,而白家一直在监视某人,多半就是我。
正欲继续寻找,老王匆匆赶来:"时间到了,快走!巡逻队提前了!"
我迅速合上文件,塞回原处,跟着老王穿过几个拐角,从工作人员通道溜出。
刚躲进楼梯间,走廊尽头就亮起了手电光。
回到房间,我将所有信息默记于心,勾勒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父亲不是叛徒,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叛徒。
他似乎是为了阻止某个可怕的计划才选择背叛白家。
而那个"凤凰计划",正是破解这一切的关键。
更重要的是,父亲很可能还活着,这个念头像火焰一样在我心中燃烧。
如果他活着,是否知道我在这里?是否在暗中观察一切?
接下来必须更加谨慎。白家的监视可能比想象的更严密,而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汇报。
一步错,满盘皆输。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热带雨季似乎永无止境,就像眼前的谜团。
但至少,迷雾中有了一线光亮,父亲可能还活着,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开始在脑中规划双线行动:营救默哥,寻找父亲。身处虎穴,我要同时进行这两场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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