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被拽得一个趔趄,回头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挣脱我的手,反手就是一拳向我面门袭来。
那一瞬间,我感觉时间慢了下来。脑袋里像是有根弦"嗡"地一声断了,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反应——不知从哪儿来的本能,我身子一侧,右脚后撤半步,右手顺势一推,借着刘海的来势,轻轻一带——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竟像有千钧之力,直接把刘海带得一个踉跄,差点从擂台上摔下去。
"小杂种,找死!"刘海恼羞成怒,发疯似地朝我扑来。
我深吸一口气,身体内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般。双脚微微分开,重心下沉,双手本能地成了个熟悉又陌生的姿势——右掌前推,左掌半握,两臂如环,虚实相间。待刘海近身,我不退反进,右手轻轻一引,将他的冲力卸到一旁,同时右膝微抬,正中他的小腹。
"嗷——"刘海惨叫一声,弯腰捂肚。我趁势上前,左手如蛇般缠住他的手腕,右手扣住他的肘关节,轻轻一拧。只听"咔嘣"一声脆响,刘海的胳膊被别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疼得他脸色煞白,冷汗如注,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颤抖着跪在地上。
"别动,"我声音冷得吓人,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再动,我卸你胳膊。"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连表叔也一脸震惊,仿佛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主持人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爬上台:"好了好了,今天的比赛就到这儿!大伙儿散了吧!"
我松开刘海,拉起王胖子:"走,下去。"
王胖子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龇牙咧嘴道:"那孙子先动手的..."
表叔和刘瘦子也挤上了台,刘瘦子赶紧扶住王胖子,表叔则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对不起,师父,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连忙低头认错。
"下去再说。"表叔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们刚要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他约莫四十出头,梳着大背头,戴着副金丝眼镜,看着人模人样,一双眼睛却阴冷得像毒蛇。
"等等。"男人开口,声音出奇地柔和。
表叔警觉地挡在我们前面:"金老板,有何指教?"
西装男人微微一笑:"这位小兄弟身手不错啊,看着面生,不知师从何处?"
"野路子,不登大雅之堂。"表叔的语气冷得结冰。
"有趣,"金老板盯着我,"许老板,你我都清楚,这手法可不是街头三脚猫。"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种吧?"
表叔面色一沉:"关你屁事!"
金老板不以为忤,轻笑一声,冲我点点头,转身离去,不忘丢下一句:"年轻人有前途,改天来坐坐。"
"快走!"表叔不由分说拽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往外走,王胖子和刘瘦子连忙跟上。
一路疾行,直到拐过七八条胡同,确定没人跟踪,表叔才放慢脚步,牵着我到一处街角的电线杆下站定。
他掏出香烟,手抖得点了三次才点着,狠狠吸了一口,突然伸手,不轻不重地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
"你爹教的?"他不冷不热地问,声音里藏着把刀。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知道...好像是小时候学过,身体比脑子记得清......"
"林门太极。"表叔吐出一口烟圈,像是自言自语,"早该想到的。"
"什么太极?"我不解地问。
表叔没有直接回答,转而去查看王胖子的伤势:"鼻子没断,挨这一下算你命大。"
刘瘦子掏出块脏兮兮的手帕,递给王胖子擦血:"你什么毛病?犯什么轴上去挨揍?"
"我......"王胖子支支吾吾,倔强地昂着头,"眼瞅着要出人命了,这不是......"
"救世主?"表叔嗤笑一声,"那他妈是拳台,不是茶馆。上了擂台,生死有命,这是规矩。"
王胖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倒是你,"表叔转向我,目光如炬,"刚才那套手法,你爹啥时候教的?"
我老老实实回答:"小时候爹偶尔教我比划两下,说是防身用的。那会儿年纪小,记得不全。可今天上台那一下,身体像是自己动起来了,想都没想..."
表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逐渐柔和:"天赋倒是不差。"他顿了顿,"你爹那套林家太极,是你林家祖传的功夫,跟赌术一脉相承。"
"林家太极?"我第一次听说家里有这等传承。
"你林家祖上是武学世家,"表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敬意,"后来为谋生计改了行,但这门功夫一直传下来,只是越传越稀。这套手法看着绵柔,实则刚猛无比,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用在牌桌上,就是能看穿对手心思,将计就计,进可攻退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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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难怪小时候爹教我那几招,老爱念叨"心静如水,意随势转",跟打牌时一模一样。
"那刚才那个金老板是谁?"我问。
表叔脸色沉了下来:"擂台老板,姓金名有财,人称'扒皮金',表面上跟各路官面人物称兄道弟,背地里什么买卖都沾。"
"他认识我爹?"我心里一紧。
"多半是认得林家那套拳法,"表叔咬着牙,"这下麻烦了。"
"咱们怎么办?"刘瘦子小声问。
表叔沉吟片刻:"回落脚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座城市。风头越来越紧,不走不行了。"
我们穿过几条黑漆漆的小巷,绕路返回。临时住所是城东一间破旧的地下室,阴暗潮湿,但藏身极好。快到门口时,表叔突然拦住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凝神细听,发现屋里有动静,隐约还有个熟悉的声音。
表叔谨慎地推开一条门缝,屋内灯光微弱,一个人影坐在桌前,手里摆弄着什么。
"程老板,"表叔冷冷地推门而入,"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影转过身来,竟然真是程建业!他西装笔挺,一脸五十多岁男人特有的老辣世故,手里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许师弟,别来无恙啊。"
表叔戒备地站在门口:"有话直说。"
程建业的目光越过表叔,落在我身上:"林小友,擂台上身手不错,不愧是林家的种。"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擂台的事?难道是那个金老板告诉他的?
表叔一个箭步上前,挡住程建业的视线:"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程建业举起双手,做个投降的姿势,"我只是来传个话:有人想见你们,特别是这位林小友。"
"谁?"表叔警惕地问,右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匕首。
程建业意味深长地笑笑:"一位故人。明晚七点,黄花岗后的老茶馆,不见不散。"
说完,他从容地站起身,整了整西装下摆,经过王胖子身边时,还皱了皱眉:"应该去医院看看,小伙子,鼻梁骨歪了可不好。"
他轻松地绕过表叔,走到门口,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深不可测,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师父,这......"我望向表叔,满心疑惑。
表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先睡觉,明天再说。"
那晚,屋里诡异的安静。王胖子捂着鼻子呼呼大睡,刘瘦子也蜷在角落打起了呼噜。
只有我和表叔躺在各自的铺位上,睁着眼睛望着斑驳的天花板,谁都没说话,谁都没睡着。
深夜,表叔突然开口:"小林,你还记得你爹长什么样吗?"
黑暗中,我思索了半天,轻轻摇头:"记不真切了,只记得他很高大,手掌很暖......"
表叔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明天那个茶馆,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一骨碌爬起来,"是不是我爹?"
"不是,"表叔摇摇头,"但可能跟你爹有关。事情没那么简单,程建业那条老狐狸不会无缘无故来传话。"
"那我们去不去?"
"我去,"表叔坐起身,目光坚定。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表叔起身,摸索着在黑暗中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个麻布包袱,小心翼翼地递给我:"这是你爹留下的东西,我替他保管了这么多年,现在该还给你了。"
我接过包袱,在月光下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本破旧的线装书,封面上褪色的墨迹写着"林氏秘传"四个大字,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站在中央,一手叉腰,一手持烟,眉宇间的英气与我有几分相似。他身旁站着几个人,左一位是年轻时的表叔,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锐利。
"这是......"我的嗓子发干,声音哽咽。
"你爹二十年前的样子,"表叔指着照片中央的人,"这本是林家武学和赌术的心法口诀,一直是你爹掌管的传家宝,现在是你的了。"
我捧着这来之不易的珍宝,翻开书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是在跟我诉说着往事。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涌上心头,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表叔拍拍我的肩膀:"好好收着,别弄丢了。里面的东西,慢慢参透。"
我郑重地点点头,虽有万般疑问,但知道表叔必有安排。
回到床上,我借着月光细细研读那本秘籍。书中记载着各种拳法、步法和要诀,还有不少关于牌技的心法。两者奇妙地交织在一起,竟相通相融,浑然一体。
"察其呼吸、观其神色,先发制人"——这不就是看穿对手牌力的关键吗?
"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这不正是引诱对手落套的精髓吗?
原来赌术与武学本是一家,殊途同归,都是察言观色、先机制敌的艺术。
合上书,我又一次凝视着父亲的照片。照片中的他年轻英俊,眉宇间透着一股子侠气和锐气,与我记忆中模糊的形象重叠,却又陌生得很。
"爹,您到底在哪?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我喃喃自语,却只有窗外阴冷的月光撒在破旧的地下室,无人作答。
从窗口望去,一轮残月高悬夜空,惨白的光芒笼罩着这座沉睡的城市。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或许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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