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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冷淡的脸越来越近,明离坐着,沈婵俯身站着,如瀑长发从肩膀两侧掉下来,逐渐围住了两个人。
咚、咚、咚,心跳声大得惊人。
明离又有了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这感觉和那晚上不太一样。
清冷的气息裹挟着淡淡药味扑来,脸上的小小绒毛被吹开,明离紧张得像要迎接一场大风,呼吸沉沉。
“姐姐?”明离紧张得声音像是夹出来的,尖锐,断断续续的,“你要,要干什么?”
好近,近到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她依旧能把沈婵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远山眉,明眸皓齿,明明是浓墨重彩的五官,却组合成了一张清冷的脸,天山雪莲似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而现在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沈婵,正在以一种明离心跳加速的方式靠近她,一只手被明离扣着,她便抬起了另一只手,捧着明离的脸,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第一个字是“我”,后面沈婵没出声,明离却从她的嘴型分辨出内容:“我也很想你。”
似暴雨突如其来,砸得明离脑瓜子嗡嗡的,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明离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温池里,周围水汽缭绕,而她视线模糊。
只是凭着本能攥紧了沈婵的手。
应该要笑吧,明离想,她说想念沈婵,沈婵也说想念她,所以应该要很坦然地开心,应该要弯着眼睛朝沈婵笑。
可是明离没有笑,沈婵这会儿离她好近,嘴唇几乎要碰到她了,明离笑不出来。
不是因为不开心,而是……隐隐中,似有某种期待。
喉咙不自然地滚了滚。
温热的气息落在明离脸上,触感清晰,她垂着眸,盯着那片逐渐靠近的唇——微微带了点红。
闭上了眼。
温热的气息几乎同步错开,明离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听见沈婵笑了一声,随后温热的气息瞬间远离。
几乎是慌张地睁开眼,明离也跟着笑,那笑像是画在脸上似的,弧度一成不变,“姐姐刚才想干嘛?”
“你道心不稳。”沈婵已直起身,一层浓厚的余晖隔在两人中间,“轻而易举被激怒对同门师姐下杀手,被重伤的妖怪附身,妖毒发作……还有刚才。”
“入门考试也会有道心考察,这事上课的老师应该提过。”沈婵抽回手,迅速转身离去,走到屋檐下时忽而停住,“对了,你认字写字差不多了,日后不用上小重峰来了。”
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抛之脑后,沈婵吐出一口浊气,肩膀放松下来。
果然还是不行啊。
院外少女一脸懵。
嗯?
她正等着沈婵接下来的动作,却突然被松开。紧接着,沈婵突如其来地训斥她道心不稳,还告知她以后不用再来小重峰了……
“我……”明离后知后觉扭头看去,“我怎么就……”
怎么就道心不稳了?
少女气冲冲站起来,扭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被那道浅淡呼吸冲击的理智缓慢回笼,明离张了张嘴巴,最终由于心虚没发出质问。
……她抬手摸了摸依旧狂跳的心脏,“道心不稳”四个大字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姐姐刚才是在试她吗?
明离有些伤心,后知后觉的,还很愤怒,愤怒之中还夹杂着几分不明的惶恐,以至于她什么话也没说,抱着剑郁闷地下了山。
太阳已经入了西山,部分余晖还残留着,少女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级阶梯一级阶梯地往下跳。
回到院子时,明离脑瓜被震得嗡嗡的,把剑仍在一旁,掀开被子往里拱。
屋里没点灯。
那股淡淡的冷香无声无息地钻入被子里,随着记忆重现缠绕上少女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传出两声闷哼,调子拖得长长的,不知是恼怒,还是撒娇。
初春,屋子里不算冷,可也绝对算不上暖和,被子里更是冷冰冰的,明离刚躺进去时一直在哆嗦。
好在被子里升温也快,没多久呼出的暖气就把里面弄热了,明离趴在被子里蒙着脸,心脏被身体压着,有些难受。
明离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趴着,直到那股惶恐伴随着恼怒慢慢褪去,被子里暖烘烘的,明离的脸颊被体温熏得有点热。
有些事是一时半会儿是想不明白的,明离对自己有这样清楚的认知,索性就把纷乱复杂的疑问不解扔到旁边,就着暖和的被子翻身睡觉。
只是半夜又醒来了。
真是奇怪,她明明没有做梦,醒来却有一瞬间怅然若失。
睡不着,身体有点热,明离索性翻身下床,提着剑往外走。
才推开门走了几步,余光里似注意到了什么,明离偏头。
霜白的月光落在明离身后,暖黄的烛火透过打开的窗户落在明离身前,白溪双手趴在窗户上,手里抱着一本书,仰着头吹风,似是没注意到明离。
明离往前走了两步,发觉白溪还在发呆,一手拖着下巴,轻轻晃着下巴。
就是脸有点红。
明离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也有*点烫,此刻在别人看来应该也是红的。
“白溪。”她轻声叫了一声,却把那人吓得抖了一下,书掉了下来,明离没听见声音,因此她猜测那本书应该掉在了床上。
“付明离?你……”白溪神色慌乱一瞬,片刻后回复正常,“大晚上的你干嘛?”
“睡不着。”她靠在窗户旁的墙壁上,抬头望着轮廓模糊的月亮,“你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好刻苦呀。”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白溪有这么刻苦,明离心道,倒是自己狭隘了。
白溪换了只手撑在窗户上,偏头扫了一眼明离,笑了一声。
听起来有点像冷笑,明离想了想,解释道:“我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就是普普通通的感叹。”
不怪明离谨小慎微,而是之前她说一个同学刻苦,那位同学顿时生了气,险些和她打了起来。
白溪倒是没在意那句话,只是偏着头看明离,发现她脸颊有些红,惊奇道:“你干嘛睡不着?还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道心不稳,所以睡不着。”明离很沮丧地说,“脸红是被被子熏的。”
“道心不稳?”白溪直起上半身,猝然抬手在明离脸上摸了一把,“哪个方面的道心不稳?”
猝不及防被摸了脸颊,明离吓得声音大了些:“你干嘛!”
想起这是深夜,其他人都在睡觉,明离又压低了声音,瞪眼看向白溪,眼前那人却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微微嘟着唇,“我也睡不着,明离。”
“我也道心不稳,你进来,我们说说话,相互交流学习。”白溪指了指窗户,“我懒得下床去开门,你直接从窗户跳进来。”
反正睡不着,找个人说说话也好。
明离顿了顿,下一瞬踩上了窗台。
其实明离想找公孙浅说说话的,公孙浅读过的书多,说话温温柔柔的,会认真地听明离说话,也会很认真地回应。
白溪不一样,这个人总是吊儿郎当的,不像是来青云门修道的,总是优哉游哉的,上课也总睡觉,像是来踏青的。
白溪的床靠着窗户,明离跳远了些落在地上。
“直接坐床上吧。”白溪把窗户关上,很是大度地把被子掀开,邀请明离上床。
明离脱了鞋坐上去,抱着膝盖偏头看着白溪,“你怎么了?”
床和墙之间有一条窄小的缝隙,那本书正好掉进了缝隙了,白溪伸手摸了半天才把书捡起来,
白溪正捡起掉在床头的那本书,宝贝似的擦了擦封面上的灰,又吹了吹,缓缓道:“想女人。”
明离心道真巧,她也在想女人,她在想沈婵。
明离说:“我也在想女人。”
白溪停止掸灰,抬头诧异地看着明离,“看不出来啊,付明离。”
少女目光坦诚得像是在宣读门规,白溪后知后觉,或许可能误会了,于是探头看向她:“在想谁?”
“想姐姐。”明离把脸贴在并拢的膝盖处,“她说我道心不稳,并且似乎因此生气。”
其实细想一下生气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也惹出了很多麻烦,每次都是她帮我摆平的。”
“噢。”白溪顿感无趣,同时又觉得有义务对明离进行一些科普,“付明离,你知道什么是想女人吗?”
她扬了扬下巴,“你今年多大?”
明离回答:“十六。”
十六啊,十六是小了一点,没人教的话,也确实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白溪说:“我今年二十。”
明离几乎是想也没想:“姐姐今年也二十。”
白溪说:“你这不叫想女人,你这叫想家人。”她往明离身边挪了挪,把手里那本书郑重其事地给明离看,“我教你什么叫想女人。”
她挑了挑眉,指尖在封面上敲了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