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故事的人

逆行者(1 / 2)

第一章前线

凌晨四点二十,特勤中队的铁卷门悄声升起,林亦峰第一个踏入灯光亮起的空旷厅堂,动作俐落地换上制服、穿戴装备。他动作熟练,像在执行某种已经重复千百次的仪式。

今日任务简报已经下达,是一项高风险的突袭拘捕行动。情报显示对象可能拥有非法军火,藏匿在市郊一栋废弃工厂内。

林亦峰是行动队长,35岁,特勤警界的老将,寡言冷静、纪律严明。他从不拖延、从不迟疑,也从不让人知道他在想什麽。队里都说他像一台高效的战争机器,无需指令就能JiNg准执行。

「林队,我们跟你一组。」副队员小梁递来耳麦,语气带点敬意。

林亦峰点头,不多话,检查枪枝、无线电,再次确认路线图。他总是这样,一丝不苟,从不假手他人。这份小心谨慎救过他和队友无数次的命。

清晨五点整,行动展开。

清灰的天空笼罩整片荒地,风刮过杂草,彷佛低声耳语。林亦峰带队无声接近目标建筑,指令透过手势快速传递。破门、闪光弹、压制。三分钟内完成拘捕,现场共三人落网,起出两把自动步枪与大量。

无人受伤,零误差。

任务结束时,太yAn才刚从地平线探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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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回到队部,林亦峰脱下战术背心,身上满是汗水和烟尘。他没急着休息,而是照常坐到办公桌前,开始撰写任务报告。

他的办公桌极简,除了笔记本与水壶外,没有一张家人的照片,也没有任何个人物品。对多数人而言,这种生活近乎真空,但他早已习惯。

他从不说自己是「没家庭」,只是「没什麽好说的」。

他的父母是国际贸易公司的合夥人,从小长年旅居欧洲、美国,偶尔节日会打个电话,语音讯号断断续续,说些「好吗」「天气冷要穿暖」「等你放假来一趟」之类的话。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住在台北近郊,由祖父母扶养长大。

但老人家过世後,他的「家」也跟着关上了门。

他从没责怪父母,只是不再期待。

早上九点半,林亦峰出现在医院急诊室外,换下制服,只穿一件黑T与牛仔K。即便卸下装备,那GU压迫气场仍难掩。

「你终於记得带早餐来了。」方孜蓉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一杯豆浆、一份葱油饼。

她今天穿浅蓝sE制服,外罩白袍,头发简单束起,整个人乾净又明亮。34岁的她是急诊资深护理师,反应快、手脚利落,在医院颇受医师与患者信任。

她和林亦峰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家只隔一道墙,小时候常在屋後一起玩捉迷藏。上了国中後,两人仍常一同上下学,只是话越来越少。林亦峰总是沉默寡言,她则习惯成自然,陪着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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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从没人问过他们是不是在交往,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气氛。也从没人怀疑他们的关系淡薄,因为那份熟悉与默契不是装得出来的。

「你今天排早班?」林亦峰问。

「对,刚进来一台车祸的病人,腿骨碎成四段。」她喝了口豆浆,「我正想中场补糖,结果你就出现了。老天算你有良心。」

他没笑,只淡淡点头。

方孜蓉盯着他略显疲倦的脸sE,忍不住问:「又熬夜了?」

「任务。」

「你爸妈还在德国?」她问得很轻,但语气里并无多余情绪。

林亦峰沉默了一下,回答:「应该还在。没联络。」

「也是,你也不会主动找人。」她笑笑,没有责怪,语气是那种最了解的人才有的调侃。

林亦峰没回话,只是望向窗外yAn光洒落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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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你小时候明明很Ai讲话的,现在怎麽那麽像石头。」她忽然说。

「那是你话太多。」他终於笑了一下,很浅,但确实是真的笑。

她一愣,也跟着笑了:「哇,特勤石头竟然会开玩笑。」

林亦峰低头喝豆浆,没说话。

他一直知道自己什麽样,也知道方孜蓉懂。

这些年,他走在枪林弹雨里,看过太多人倒下,救过太多哭喊的人。他的世界总是处在混乱边缘,而她,是他唯一能短暂喘息的地方。

不是Ai情,是那种不需要任何证明的信任。

午饭後,队部传来最新指令。

市郊的集货场出现不明可疑包裹,可能涉及非法zhAYA0运输,请特勤中队支援排查。

林亦峰收起手机,立刻返回队部,召集行动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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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这次是现场排除任务,准备重型防爆装备。」他冷静说。

没有人多问。大家都知道,林亦峰的指令从不出错。

他穿好装备,手指套上黑sE战术手套,眼神锐利如刀。这种时候,他从来不容迟疑。因为他清楚,前线没有第二次机会。

上车前,他回了方孜蓉一条简讯。

【有任务,今晚不一定能联络。】

方孜蓉秒回:【你平安最重要。别让我到医院等你回来。】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指尖稍微停顿,然後关掉萤幕。

车子疾驰在路上,警鸣划破午後的安宁。

林亦峰望着窗外,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场平常的出勤——还是一场会改变一切的行动。

他从不预设明天,因为在他的工作里,没有人敢保证还能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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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但他从不後悔这条路。

他选择逆行,为的就是守住更多人的平凡。

第二章爆裂

午後一点,yAn光炙热地落在地面上,城市热气翻腾。特勤中队的车队呼啸驶过外环道,林亦峰坐在第一台战术指挥车中,眉头紧锁,眼神沉稳如钢。

「目前为止,集货场内已疏散作业人员。现场有一可疑铁皮箱,传出低频异常声响,警方已拉起封锁线,但仍不敢贸然开启。」无线电中传来前线通报。

林亦峰点头,快速翻阅地图:「我们从西南角进场,拆除组准备无人侦测车辆。其他人布防。」

当所有人都忙着搬装备、布置探测器时,他站在一旁,静静观察整个场地结构。他的眼,不只看敌,更看风险。这是多年实战经验淬链出来的本能。

拆弹组小心靠近铁皮箱,机械臂将盖子轻轻撬开一角——下一秒,剧烈的震动猛然轰出。

轰!!!

火光伴随震耳yu聋的巨响从仓储区中央炸裂而起。整片地面剧震,碎片四散,空气中瞬间充满硝烟味与焦灼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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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亦峰来不及闪避,整个人被强震掀飞,重重撞上墙面。他感觉到剧痛从右侧腹部席卷而来,耳朵嗡鸣,视线一度模糊。

他强撑起身,朝爆炸核心区奔去,警报声与队员的叫喊混成一片。

「01受伤!我们需要医疗支援!」有人在耳机里大喊。

「全部退後!撤离爆炸半径!」

林亦峰却已顾不得身T,只是低声问:「有平民在吗?」

「不清楚……爆炸波及了外侧车辆……那边有一台被炸得变形的白sE休旅车……」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什麽车?」

「现场代号L-7,车牌编码是……」对讲机里的声音还没说完,他便冲了出去。

他冲到现场,那台几乎被火吞没的休旅车赫然映入眼帘,挡风玻璃炸裂,车顶凹陷,车门开了一半——车内有两具模糊不清的身影,一男一nV,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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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他僵在原地,呼x1卡在x口。

那车牌编码,他熟得不能再熟。那是他父母回台湾用的专属车号。

医疗小组赶到时,林亦峰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脸上满是灰尘与血迹,眼神却空洞得像被掏空了灵魂。

他被强制送回队部简易医护站,经诊断为肋骨裂伤与轻微脑震荡,但这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真正重击他的,是那两具已无生命迹象的身T。

DNAb对结果在隔天清晨出来——配对成功,Si者为林敬中、罗慧琴,林亦峰的双亲。

他没有说话。甚至连一句「我知道了」都没说。

他只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交叠,低着头,眼神定格在地板某个不起眼的裂痕上。

直到方孜蓉急急赶来。

她一身白袍还没换下,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看到他坐在那里,全身包着绷带却像石雕一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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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林亦峰……你……」她话还没问出口,已被他的眼神堵住。

那不是平常冷静、沉着的他,而是一种几乎撕裂的茫然。

她缓缓坐在他身边,什麽都没问,什麽都没说,只是轻轻将手覆上他的掌背。

他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躲开。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回家。他坐在队部的备勤室里,一夜没阖眼。

桌上摆着一个纸箱,是人员从现场捡回来的父母遗物——两本护照、一叠纸本照片、一张手写的便条纸。

他打开那便条纸。

「给小峰:

今年我们就要回台湾定居了。

爸爸说退休了,想多陪你吃几顿饭,哪怕只是在你当班的空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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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这次我们没事先通知你,想给你个惊喜。

我们还记得你Ai吃妈妈做的糖醋鱼,下次我煮给你吃。

——妈」

字迹稳重而圆润,像她的人一样。

林亦峰的手开始发抖。

照片里,是他七岁那年过生日,蛋糕上cHa着八根蜡烛,他坐在爸妈中间,笑得像个孩子。

那张照片的角落,有一圈焦痕。

隔天清晨,方孜蓉再度来到队部,看到他还坐在原地,一动也没动。yAn光洒进窗户,斜照在他削瘦的侧脸上,像要照进他内心深处那块早已封Si的角落。

她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我在医院听说他们是要来看你。」

他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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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你爸妈……是偷偷回来的,对吗?」

沉默。

「你一直以为他们不在意你,其实他们只是……不想打扰你。」

他依旧不说话,却慢慢地,手指紧握成拳。

她转头看着他,声音轻得快听不清:「林大侠,你不是说过,正义是你活着的理由吗?」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可我没能保护他们。」

声音哽住了。他的脸埋进手掌,肩膀微微颤抖。多年来,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落泪,但这一次,他再也压不住了。

方孜蓉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喊了他一句从小到大的名字——

「吱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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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第三章遗物

林亦峰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回到老家的。

那是一间两层楼的老透天,位於台北近郊的住宅区,红砖外墙已略显斑驳,窗台还留着祖母昔日种的薄荷盆栽。祖父母去世後,这间房子一直空着。他从没卖,也从没搬回来,只是偶尔路过,像在看一段与自己无关的过去。

现在,这里突然成了他最後与父母「连结」的地方。

门锁没变,他依旧记得密码。他推开门,一GU陈旧与陌生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深x1一口气,走进客厅。

地板乾净,沙发套新换过,冰箱里还有两瓶牛N和一盒未开封的水饺。桌上放着一个行李箱,打开後里头整齐叠着衣物、一份地产买卖合约书,以及一个用丝巾包起来的首饰盒。

里面装着一对银制袖扣,是父亲年轻时常戴的那对。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那冰凉的金属,心头突地一紧。

一叠信件压在书桌角落。最上面那封信的收件人,是「林亦峰」三个字,写得端正温和。

他拆开信,熟悉的字迹像是从记忆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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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小峰: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也许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当面说话了。

我们知道你对我们有很多不满与疏离,但我们从没怪你。

我们不是完美的父母,也没有陪你长大,但我们一直有努力在自己的方式里「靠近」你。

每年我们都会回台湾几次,偷偷在你队部附近看你出勤、买你Ai吃的那家店的便当,留在你车前的雨刷下。

你也许没看见,或是看见了没在意,但没关系,我们只希望你知道,我们从来没放弃你这个孩子。

今年我们退休了,决定真正搬回来,想陪你过个年,煮几道你小时候Ai吃的菜,也许还能一起看个电视。

妈妈还记得你喜欢喝她煮的红枣汤。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们一次机会,不是弥补,而是重新相处。

永远Ai你的——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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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信纸被捏皱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那一封信,就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切开他多年的麻木。那些他以为无声无影的父母,原来一直都在,只是他选择看不见。

那个雨天放在车前雨刷的便当,他曾经丢进垃圾桶;那些陌生号码打来的未接来电,他从不回拨。

他总觉得他们只是出於礼貌地联络,只是偶尔履行义务的父母角sE,从没想过,他们其实用自己的方式,一直在努力靠近他。

林亦峰像被整个击溃。他坐在地板上,双手撑着额头,肩膀剧烈起伏,无声落泪。

傍晚,方孜蓉提着饭盒来了。

她没敲门,自己输入密码进来。门锁响的声音让林亦峰抬起头,眼神微红。

她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没说,只默默将饭菜摆好,然後递给他一个保温瓶:「红枣汤。我是照你妈食谱煮的。」

林亦峰怔了一下,没接。

方孜蓉歪头看着他:「不喝我自己喝掉喔,吱吱的手艺现在进步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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