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施公

第219章 薛家窝的棋局(1 / 1)

梅雨时节的水雾缠绕着屋檐,施世纶的手指轻轻敲在棋案上,细密水珠沿着窗棂滑落,在青砖地面晕开暗色花纹。薛家棋馆二楼的檀香袅袅升腾,却压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腥咸——像是漕船底仓渗出的盐卤,又似陈年血迹结成的铁锈。

"施大人,该您落子了。"薛老大指节粗大的手按在紫檀棋盘边,腕间缠着九转金丝楠木佛珠。他身后四位胞弟各踞方位,老二抱着铁算盘,老三腰间别着分水峨眉刺,老四指尖转着三枚骰子,老五正用匕首削着梨皮,薄如蝉翼的果皮垂落三尺未断。

施世纶盯着纵横十九道,黑子已在他右下星位布成双飞燕。这半月来漕船接连在清江浦翻覆,押运官溺毙时手里攥着的,正是半枚刻着"薛"字的象牙棋子。

"啪",白子落在三三。薛老二手腕微抖,铁算珠哗啦作响:"大人这手倒是新奇。"话音未落,黑子已封住白棋出路。施世纶忽觉鼻端腥气愈浓,窗外运河水声竟与算珠声渐渐合拍。

第三十七手,白棋大龙被困。薛老三突然咳嗽,腰间峨眉刺撞上棋罐,三粒黑子滚落河图纹的榧木棋盘,正压在"天元"、"地元"、"人元"三处星位。施世纶瞳孔微缩——这分明是清江浦三道闸口的位置。

"本官输了。"施世纶推开棋秤,袖中密信被冷汗浸透。那是今晨在翻覆漕船夹层找到的盐引,盖着扬州府的大印,墨迹却新得能蹭在指尖。

薛老五的梨皮终于断了,匕首在棋盘刻痕上轻轻一刮:"大人要不要再来一局?这次咱们下淮安棋式。"他指尖掠过的地方,隐隐露出道褐色痕迹,像极了漕工背上鞭伤结的痂。

薛老五指尖划过棋盘时,施世纶看到木纹里渗出暗红血丝。二楼窗外的运河涛声突然变得沉闷,像是有人在水底敲打铜锣。

"淮安棋式讲究'水无常形'。"薛老二拨动铁算盘,十三档铜柱在幽暗中泛着青光。棋盘竟在他拨弄下缓缓变形,原本方正的榧木边缘凸起波浪纹路,十九道经纬线扭曲成旋涡状。

施世纶捏着白子的手停在半空。这哪里是棋盘,分明是微缩的淮安水道图——黑子占据的位置正是盐商私凿的暗渠入口。去年腊月冻死在水闸下的漕丁,尸首便是在这些暗渠交汇处浮出。

"大人可要留心'水龙吟'。"薛老三突然开口,峨眉刺尖挑起一粒黑子。棋子落定时,施世纶听到地板下传来机械转动的咔嗒声。他装作扶正官帽,指尖触到发髻里藏的牛毛银针——针尖已泛起幽蓝,这是遇到剧毒时才有的反应。

第三手,白棋刚点入"大飞",整张棋盘突然倾斜。薛老四袖中骰子叮当坠地,三枚骨雕的骰子竟立在棋盘四角,将棋局变成斜坡。黑子如瀑倾泻,瞬间淹没白棋活眼。

"这是'浪打孤舟'。"薛老大笑着露出镶金的犬齿,佛珠磕在棋盘边缘。施世纶的袍角无风自动,他看清对方腕间佛珠刻着细密梵文——竟是改良过的鲁班尺刻度。

当第二十一枚黑子嵌入"六六"位时,施世纶耳畔响起尖锐哨音。他猛地掀翻茶盏,滚烫的雨前龙井泼在棋盘上。蒸汽升腾间,十八道钢针从棋盘四壁激射而出,钉入他们方才坐的紫檀圈椅。

"好一个'覆水难收'!"施世纶抹去须上茶渍,袖中暗藏的磁石已吸住三枚钢针。针尾刻着微雕漕船,船帆上"薛"字比米粒还小。

流沙从金丝楠木棋盘的缝隙里渗出,薛老四的骰子在沙面上弹跳,每粒骨骰六面皆刻"凶"字。施世纶摸到袖袋里温热的磁石,那三枚带毒的钢针正在绢帕里嘶嘶作响。

"宿迁棋式最忌犹豫。"薛老五的匕首突然插进棋盘,刀尖挑起的流沙竟泛着银光——是盐粒混着石英砂。施世纶看着白子陷入沙中半寸,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河滩见到的沉船残骸,龙骨裂缝里塞满这种特制的流沙。

黑子落定"九九"位时,整张棋盘剧烈震颤。薛老二铁算盘猛地砸向棋案,十三档铜柱崩开,露出内藏的八卦罗盘。流沙随着罗盘转动形成旋涡,白子被困在"天芮"凶位,正是去年官盐沉船所在的鬼头湾。

"大人可知'流沙噬月'?"薛老大腕间佛珠突然散落,三十六颗楠木珠坠入流沙。施世纶瞥见珠子内芯闪着磷光,这分明是水匪用来标记沉宝的阴磷木。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劈亮棋盘,流沙间赫然浮出半截腐朽的船桅。

施世纶两指夹住白子迟迟不落。薛老三的峨眉刺突然抵住他后颈:"施大人莫不是怕了?"寒气顺着脊椎窜上来,施世纶却笑了。他指尖白子重重拍在"五五"位,流沙轰然塌陷,露出棋盘底层暗格——半幅沾着盐渍的河道丈量图正躺在里面。

薛老大脸色骤变,佛珠串绳里弹出一枚金哨。尖锐哨音响起的刹那,十八张精钢棋盘从梁上翻落,每张棋盘都布满淬毒弩机。施世纶却抢先掀翻流沙棋盘,磁石吸附的钢针激射而出,正打在金丝楠木佛珠的鲁班尺刻度上。

机括声如爆竹炸响。薛老二铁算盘里藏的毒针反向激射,钉入薛老三的峨眉刺鞘;薛老四的骨骰被钢针击碎,喷出的迷烟反卷向薛家兄弟;薛老五的匕首被磁石吸偏,削断了控制棋盘机关的鲛丝绳。

"本官说过,"施世纶踩住地上拼合完整的三幅棋谱,盐渍在图纸上勾勒出完整的私盐路线,"掀桌子比下棋痛快多了。"

七日后的扬州府衙,三局棋盘高悬公堂。施世纶指着星位连线:"双飞燕对应清江浦暗闸,水龙吟藏着淮安私渠,流沙噬月便是宿迁沉船的障眼法。"跪着的薛老大突然暴起,腕间暗藏的最后一颗阴磷珠却被黄天霸的袖箭击落。

"棋谱第三十七手藏着的不是杀招,"施世纶将篡改的河道丈量册摔在案上,"而是薛掌柜每年孝敬扬州同知的干股数目!"

惊堂木落定时,窗外漕船正穿过新修的闸口。船工号子混着开闸放水声,把薛家五虎的哀嚎碾碎在千里清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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