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下楼时,李行正在厨房切菜。
叹息归叹息,这双手骨节微突,棱角分明,哪怕握着菜刀,也是难得的赏心悦目。
她柳眉一皱,目光被刺了下,谁敢打他这条恶犬?
李行散漫“嗯”了下,动作未停。
“办事不利。”李行声音漫不经心,说得毫不在意。
李行转过脸,正对上她纯真透彻,乌黑清亮的眼眸,思绪回到一刻钟前。
李行没有半点犹豫,背板如松挺直,屈膝而下。
“没有。”李行直言不讳。
舒龙气得手抖,重重杵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舒龙头眼发昏,面红如关公:“年轻人气血方刚,有需求是正常,夜总会莺莺燕燕,哪个不是沉鱼落雁赛西施,你何必动窈窈——前几日有人说见你在夜巴黎吻窈窈,我以为他喝多眼花说胡话,谁想你大胆至此!”
任再多风花雪月,谁也不是舒窈。
“是我的错。”李行只说这一句:“任凭龙叔发落。”
李行一双眼如寒星,抿紧唇线,沉默不语。
时光飞逝,那年在深巷里头垫脚昂头只为听一首美人曲的毛头小子成了本港风云人物,沉浮半生,时至而今,也是苍苍老矣。
谁没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压在心头,不与何人说。
李行面不改色:“我明白。”
话到此,戛然而止。
“嗯,我无事。”
李行这人一贯如此,若他不愿讲心里话,神仙也难猜那双深深眼里,藏着怎样的心事,心底愈是波涛汹涌,面上愈是沉静如水,一字难言。
遇上一向心思简单,头脑跳脱的舒窈,更是半个字都难以品出,只乖乖坐在餐桌上等着他上菜。
舒窈腹中馋虫直叫,立马拿筷子夹起送入口中。
舒窈怎么也想不到李行还有这等手艺,一口热汤下肚,胃口暖洋洋,面上也是好心情,眉眼鲜亮,笑得明媚:“好好吃…”
他明明什么也没吃,只看她吃饱,心里也觉得饱,大概这便是满足。
“我阿妈教我的。”李行说。
话不过脑,脱口便出,一对上他骤然扫来的目光,寒芒似的眼定定看她,令舒窈立马顿住,她握一下筷子,他阿母不是楼凤么…?
他像是陷入回忆中,声音似一杯水,平平淡淡:“阿妈以前很凶,常常和街坊邻居吵架,人人都说她母夜叉一个,可他们不知道,阿妈其实很温柔,她会教我做菜,每一道菜切片还是切丁更进味,汤要多少火候炖得香,菜放多少盐才下饭,沿海爱吃鲜,内陆喜吃辣,南甜北咸,不同人食几分烫几分凉,她都会说的很仔细。”
既然有一门手艺,自力更生,又何必做卖身之举。
被逼上绝路的人哪有那么多选择。
八个字,道尽千万辛酸泪。
舒窈下意识握紧筷子,又听李行道:“阿妈自跟龙叔后,从没过个安生日子,后来两人散了,她一人养我……付不出房租学杂费。”
那人他认识,隔壁周屠夫,一身猪油,臭气熏天。
却听那人咧一口烟熏火燎的黄牙,肮脏下流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拿手摸他脸,说他生得俊俏,像他骚婊子娘,长大也能做个白面书生,屁股一撅就拿钱。
“闭嘴!不准这么说我阿母!”李行拦在阿母身前,眼神阴狠:“给我滚。”
话音未落,便被周屠夫
“不准打我阿妈!”李行眼底腥红,如山火爆发,抡着刀就往上砍,猝不及防,那人颈间一下见血。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已是一团烂肉,一滩血水。
才回头看一眼吓傻的阿母,擦尽脸上血,笑着喊一声:“阿妈,再没有能欺——”
“是他先欺负你…”
“可他衰仔一个根本配不上阿妈——”
都是为他。
那天夕阳晚落,一片血泊中,阿母搂着他嚎啕大哭。
然后呢——
阿母带他远走,搬入九龙城寨,不敢抛头露面,生怕差佬上门,将李行带走,只能日日窝居唐楼,做个人人可上的楼凤。
他得杀多少人,才能和阿母过上吃饱饭睡好觉的日子。
李行再未有后话,舒窈面上火辣辣。
舒窈心乱如麻,她再听不下去,放下筷子,落上一句“我吃好了”,便匆匆上楼。
几日后,亲子鉴定报告如期而至。
舒窈闭上眼,悄悄想:要是他与爹地无关。
然而下一页。
“支持存在亲权关系。”
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