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李行二话不说,原地跪下。
舒龙拿出一支雪茄,擦一根火柴,借着幽幽火光,点燃雪茄,慢慢吸着,缓缓吐出一口薄雾,负手踱步,觑他:“阿行可知,我为何要你跪?”
舒龙摇头叹一声,他套他话,他却不接:“是个聪明孩子,中国有古话,讲慧极必伤,但愿你莫像你阿母。”
“阿行,年轻人有野心有血性是好事,但你胆子大太,迟早吃亏。后生仔做事,还是要讲规矩。”
舒龙看他,正对上他一双凶狠倔强的眼,目光好似穿越岁月鸿沟,看到叁十年前初来红港的他。
那时他全身家当够不够一百块?能吃几顿饱饭?哪二年的老旧事,他也早不记得了,只知他经人介绍,从地下黑拳打起,日日拿命换钱,鼻梁骨被人打断,第二天裹上夹板照常上场。
这一路风光,一路辛酸,打碎牙齿和血吞的陈年旧日谁还记得?
古惑仔与警察搏命,就如这红港千千万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一样无聊又老套,比不过八点半肥皂剧,只有讲述者能激起一身热血,权当回忆当初青春年少。
是在前年深秋的夜,红港刚结束一场长达半月有余的倾盆大雨,整个香港在这场前所未有的雨中,被洗刷得一干二净,一道道霓虹招牌之上,那天空阴云密布,潮湿阴冷的气息遍布本港每一条大街小巷。
这座城被雨洗过,仿佛只有人心肮脏依旧。
他叹息一声,大约是在叹冬季将至,大约是在想他也老了。
舒龙正从赌场出来,那晚的风冷得刺骨。
舒龙从来没见过这么瘦的人,苍白似鬼,满身伤痕,纤弱骨头上只有一层皮和筋连着肉,薄薄的生命在里面流动,仿佛风吹易折的身躯里,却有那样在蓬勃燃烧的旺盛生命力。
眼前的少年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不是力气有多大,不是身手有多猛。
人人都会死,人人都怕死,而在红港,想出人头地,比的就是谁最不怕死,谁最不要命。
他是那个赌命人,李行也是。
再看李行,少年被一圈圈雪茄的烟蒙住,似隔了晨雾,看不清,摸不透。
“但规矩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义安会这么多年,层层下去那么多兄弟,哪个不是按规矩办事?偏偏你来了,一切规矩都不中用。”
舒龙摇头,叹了今夜的不知道第几口气:“罢了,随你去吧,我也想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搞出什么花样。”
李行答:“好。”
他晃神,以为看花眼,又一瞧。
原是舒窈,正跪坐他床前,似乎还未察觉他推门而入,正专心致志翻找什么。
李行皱眉,一步上前:“你找什么?”
又一下拔高音量:“你怎么来了!”
他屋?他也好意思说!分明就是鸠占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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