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我就像个逃难者,身后洪水滔天,争先恐后地扑上来,而1997的窗口还像轰炸似的,一个个接连弹出。
ee那四个字是粉笔写的,左右分家,走之旁很难看,一看就不是出自大人手笔。当然,1997已经告诉我,写它的人是小时候的隋唐,与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幼稚笔触,仿佛十一岁的隋唐下一秒就要从那扇门后探出头来,望向我,看不清笑了没有。
ee那……然后呢?
ee阳光劈开夜幕,裂缝中无数话语向外溢出——向右边的第二颗星星,然后一直朝晨光飞去。我下意识朝那束光伸出手。
ee几棵梧桐树在车窗外闪过,我侧头望向成人以后的隋唐,他的面容浸泡在前方亮起的红光里,像页浸水的书,书写的内容已不可追溯。
ee1997告诉我,我和隋唐还是情侣时常来这里,以前我没有钱,我们只能在散台处呆着,现在我有钱了,带他坐进了位置最好的卡座,点了一桌的鸡尾酒、洋酒、雪茄,像个真正的暴发户一样试图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ee他自进入数峰青以来就一直伏在桌面发抖,未沾酒精却汗湿脊背。我点燃他偏爱的雪茄递去,被他挥手推开。“不想喝烈酒,起码来杯金汤力吧。”我有点难过,把最不起眼、也最不贵的那杯推到他面前,小心期待地望着他:“我让他们多加了一片柠檬。”就像他以前喜欢的那样。
ee出门前我没把他的尿道塞拿出来,以为他会喜欢,可惜事实并非如此。1997灌给我的背景信息里,我和隋唐玩过无数这类把戏,他曾发丝湿透贴在耳侧,分腿跪在我面前舔舐,下巴上有一颗痣,笑起来时就像那种被很好地豢养起来的小狐狸,有油光水滑的皮毛和泛着水光似的笑涡。那时性还没有堕落成话语的替代品,我们追逐情欲像牧人择水草丰美之地而居,忍耐是祭祀必需的舞,我朝拜的是他腿间的神明。
ee我扣住隋唐的手腕,端来酒杯,控制着酒杯倾斜的幅度要喂他喝下去,他推拒,我不听,一个不慎,推搡间酒都洒在了他脸上。他的额头、发间都是泛着酒腥的黏腻液体,我想抽纸巾擦,但是需要跨过他的身体才能拿到,结果他攥紧拳头就要朝我挥来,我抄起最近的威士忌瓶就砸过去,可咫尺之间,我的动作又停住,转而抵住他下巴往他喉咙灌,他不肯,我摁住他的肩,过了一会他呛水了,我继续灌。又过了一会他浑身上下都泛起不正常的红,胸口剧烈地起伏,我继续灌。后来他彻底瘫软在我的怀里,再也挣扎不动,像是昏死过去,我不敢灌了。
ee「请放心,这是属于您的世界,在您允许有人死去以前,没有一个人会死去。」
ee「……那就是高级权限了,您现在连一个对象都还没有攻略呢。」
ee耳边就是隋唐急促的呼吸,他在叫我的名字。
ee我困惑地看着他被泪水浸透的眼睛,他在哭吗,为什么得不到答案就要哭呢?他望着我的样子就像是再也见不到了似的那样伤心。
ee「不。」我艰难地呼吸,闭上眼睛。
ee——“你说……到底什么是他说的‘三千世界鸦杀尽’?”
ee“那就其实是每个意思都很感人了。”
ee可是它们都是多情男人写予游女,绝望、哀戚,谈论未来换取当下欢愉,而我从不盼望永恒。毕竟在这一切的最初,那个春风和煦的下午,我也只是想被你爱一次而已。
ee去舞池前隋唐回头看了我一眼,身后是片令我陌生的光怪陆离。
ee其实他身体里的水不至于让他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痛苦,尤其我又没有让他自己憋住,一前一后两个塞子已经帮他解决了自制力的问题——然后他就摔倒了,小腹撞在地上的台阶处,泄了力似的倒在了地上,直到被周围某个好心人扶起来。说真的,我觉得他有些表演过度,难道是我之后他灌给他的威士忌发生了作用?
ee我想我已经开始醉了。隋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酒量很好,还爱笑、乖巧,时不时泛着活泼,好像天生就有很多的爱似的,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拿一个意味不明的哀伤眼神看我。他曾喜欢跳舞,我是说,我们曾有很多朋友,我们的日子曾是数不胜数的高朋满座。假期时同城的人隔三差五就一起去「数峰青」,那时这里要破得多,满地都是裤兜里没二两银子的青年音乐流浪者,许畅学艺术史学得崇洋媚外,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che,叫我们都得这么叫他,光着膀子灌下一杯伏特加就上去打鼓,我和老沫在下面起哄,大声喊着che,che,过了一会儿隋唐也昏了头,一口喝完面前的酒,也跟着一起喊,che,che……最后,已经没有人在意许畅的乐队到底还在唱些什么,人群一窝蜂地群魔乱舞。隋唐醉得彻底,头扭腰也扭,激光晃得像落水前最后的反射。很多人注视,很多光研磨,可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是跟着che的鼓点附和——“这首歌叫什么?”他随口问我。我拉过他的手,咬着他的耳朵喊说:“亚特兰蒂斯的沉没。”
ee他不满地推了一下我,耳朵上的一串耳环频频跳着,你怎么变得这么肉麻了?我拎起来它们拽了一下,他吃痛,又瞪我。我调侃,你怎么不在胸前也打两个?他躲我,过一会却又笑着说,那行吧,正好下周我约了打新耳洞,可以一起,不过你得陪我。我被甜得脚下发软,连忙说不用,真的不用。他说,得了吧,你说都说了,不知道都想了多久。
ee那时我拥抱着他,他也拥抱着我,所有时光倒映在他眼中,那是我今生的爱河。而现在,注视着隋唐的背影,我的胸口空得像是一颗皮球,不用人戳就已四处漏风。
ee舞池里的人像被拧上发条的鬼,舞蹈像抽搐,魑魅魍魉皆现原型。好在我的酒量很差,是个标准的一杯倒,这毛病在某些场合之下倒是有些救命的作用。
ee我忽然就觉得要疯了,「1997,隋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一丁点儿也不。你这客服怎么回事?说了几句话就装死?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难道你想要拿这个婊子一样的赝品敷衍我?」
ee直到最后,无聊辞令图穷匕见,1997平铺直叙地说:
ee……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ee几道水珠直从头发划到眉头,我一边刷牙,一边跟镜子中的人面面相觑。冷水澡没能在镜面制造更多水汽,被浇得透心凉的同时,我仍能一清二楚地注视着镜中人。他应该是我。我是说。他的身材倒是还不错,只是有些可疑的伤疤,色泽很淡,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月。我眨眼睛,他眨眼睛,我闭上眼,他的面孔在我脑中简短地跳跃了一瞬,终于消失。
ee「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开始感到困惑,我是应该操了他,还是直接杀了他了——而且我好像真的更偏向后者。」
ee「这不是很简单么?如果不立刻杀了他,我就要被你变成这个叫王飖的角色了。」
ee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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