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

金爵钗 第282节(1 / 2)

“真的。”她认真道,“我从不骗小孩。”

杨夫人听出话外之意,又携儿媳谢了一番。只是哀恸依旧,家中人手不多,还要强撑精神去忙夫婿的身后之事。

萧扶光拨了人手来帮忙,待出了杨家之后,才找个僻静之处坐了下来。

“阿扶,打起精神来。”司马廷玉伸手提溜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此时萧扶光一副蔫巴巴的模样,像极了地里烂掉的菜叶子。

“如果昨日我直接杀檀沐庭就好了。”她有气无力道。

“撒癔症了?说什么胡话呢?”司马廷玉差点儿被她气笑了,伸手拍她额头,“灾民是户部安排下,檀沐庭一早就挖好这个坑,只等着你要他的命,他便能将你拉下水。你先沉不住气,若是真要他的命,他不好杀是一回事,你知道他有什么后招在等你?”

萧扶光抬了抬眼皮,哀声道:“可我答应杨尚书,终有一日会救他出去的。”

司马廷玉没了辙,将软趴趴的人甩到背上,起身背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内阁的方向走。

“前几年你不在京中,我也是玩遍帝京的纨绔,有不少交心的酒肉朋友。后来我爹担心殿下会瞧不上我,便叫我跟着他去办事。办的第一件,就是抄我儿时玩伴那家。那时我同你今日一般抬不起头,我还想着要不要求求我爹,给他留点儿什么——后来果真流了,将他们全家流放去北地吃雪疙瘩。”他掂了掂背上的人,“古往今来,从政的女子就没有几个。可但凡做大事的,哪个心慈手软?你不欠哪个,人活一条命,杨尚书这辈子没周全好,你一句话能替他了了儿孙一辈子的事。再说,他是出了名的抠,得罪的人海了去,即便今日不死,改日自有别的死法,你还能管他一辈子?”

萧扶光一声不吭,埋进他肩窝里。

“阿扶,有一样你需得记着。”司马廷玉郑重道,“现在你说话最有份量,无论做什么,你都是对的,绝对不能怀疑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了。”萧扶光想了想,又道,“若我日后要找十个面首,也是对的。”

“我看你敢?!”司马廷玉气得冒烟,“我为你出生入死蛰伏两年,你却要过河拆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吗?”

“我逗你呢。”萧扶光搂紧了他的脖颈,“面首是什么?不过取悦人的玩意儿,就算十个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廷玉一根腿毛。廷玉好哇,能为我做事,能替我解忧,还给我磕头…”

司马廷玉知道她已经看开了,也跟着乐,“那今晚一起睡,成不成?”

第507章

极目黑白(五)

萧扶光拒绝:“不要,你不会疼人。”

这话又给司马廷玉气笑了。

他直起腰来走,萧扶光险些从他背上掉下去,不得已勾紧了他的脖子,差点儿勒他背过气去。司马廷玉咬了下她的手指头,这才给人提了个醒,松了些手。

“我不会疼人?我若真不会,此刻你早死了。”司马廷玉道,“我不会还是你不会?就差喊你姑奶奶,好说歹说才愿意给个痛快,我算是看清你了。好在眼下我还有几分用处,唉,若真除了檀沐庭,不知我又要何去何从——不若回老家找我爹去。”

萧扶光被他说得很是惭愧,她知道他嘴巴最厉害,自己说不过他,可细回想起来,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她是个吃饱了不管事的人,翻过身就去睡囫囵觉。

“廷玉,对不住。”她头一回低头。

大街上谈论这种事,天底下也就他俩了。好在说得含蓄,没人能听懂~

司马廷玉愣了一下,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眼睛都要弯了。

“阿扶,你不用同我道歉。”他慢慢道,“内阁的事,朝廷的事,需得独裁,才能最快把握住它。但情爱不一样,今日或气或恨,又或不甘心,但若是换了旁的什么人,你看我可有一句话愿意同他们说?你在我这里就是天字第一号,永远与别人不同。”

“我也是。”萧扶光声如蚊蚋,极小声道。

司马廷玉问她说什么,她却不再吭声。然而他的眉眼却是止不住地上扬,眼看着马上就要飞走。

外头的事,自有太傅他们去料理,情爱上太傅却教不了什么。宇文渡把握不住,失了机遇。而今除了他,没有人能在此道上提点她了。

萧扶光趴在他背上还在琢磨,司马廷玉油嘴滑舌,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但听起来可真是叫人心里舒坦。

谈情说爱是一码,旁的她也没忘,蹬腿指挥人:“去内阁。”

“去内阁做什么?”司马廷玉问,“难不成有人要去内阁?”

萧扶光怔了片刻:“你怎知会有人?”

司马廷玉笑道:“狗最忠诚,杨尚书若真是被檀沐庭缢死,这狗就要同他拼命去了。可它跟了来,就在杨淮身边一动也不动,显然是伤心,所以我猜杨尚书十有八九是自缢。”

“你真神了。”萧扶光道,“做什么小阁老,你该去当仵作。”

“仵作可是精细活,只看尸体说话,万万不能随意揣测。”司马廷玉顿了顿,又哼道,“我若是去当仵作,白日里摸死人的心肝肺,夜里来摸你的眉眼唇,你可愿意?”

“那还是算了罢。”萧扶光悻悻道。

二人一路拌嘴,萧扶光心结已舒解大半。

待同往内阁,诸臣正有条不紊地将积压公务清理。年前年后六部送来奏疏,华品瑜早已勒令交由定合街再审,以免檀沐庭的人在其中捣鬼。

萧扶光环视一圈,却不见林嘉木。司马廷玉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他知道林嘉木去了何处。

在西堂坐了有半个时辰,坐得她都有些坐不住的时候,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户部虽是檀沐庭一飞冲天之地,但尚书杨淮毕竟做官做了几十年,比檀沐庭的命还要长,门生已是数不清。于是长官一死,户部里瞬间炸开了锅。想去杨家吊唁一番,思来想去觉得太早,也不妥——人活着的时候没表示,死了也没脸去磕头。但杨淮从来任人唯贤,多少人都受过他恩惠,读书人的骨气多是在尸骨之后显现,于是思来想去,十几个人头脑一热来了内阁。

原本想着同华太傅或小阁老商议,谁料西堂有请。十几个人进来一看,郡主正等着他们。此时走也走不得,一咬牙一跺脚,索性跪在堂下请罪。

另一位右侍郎哭得涕泗横流:“尚书大人死得冤枉,豫州粮案并非尚书大人所谓,换粮一事是檀侍郎插手其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何捱到现在才肯说出口?”萧扶光厉声问,将父亲审人的气势学了有七八成。

右侍郎哭哭啼啼,已是泣不成声,无奈一位年岁大的主事站了出来,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原委告知她。

“当年豫州粮案蹊跷,檀侍郎还未入户部,但檀家是米商起家,檀侍郎做翰林时便私下操控买卖,后来便有豫州粮案。檀侍郎在入内阁之后,将当年豫州粮案的账目翻了出来,用新账做旧代当年旧账,这才将罪名嫁祸给尚书大人。至于为何现在才说…”那主事看了众人一眼,仰头止不住地流泪,“檀侍郎给得多,私下又设酒栈赌坊,谁家中没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女亲戚?有把柄在他手上,我们奈何他不得,只能替他做事…而今尚书大人一死,我们更是战战兢兢,尚书大人这样的人都遭他毒手,我们又算什么?索性一起来揭发檀沐庭陷害大人一事,将此贼人罪名和盘托出,我等虽不干净,好歹能换尚书大人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