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听到回应,又慢慢垂下头,轻轻唤一声“廷玉”,向他怀里靠。
正在交缠的手忽然抽离,下一刻落到她肩头,又将她推远了。
“郡主,您认错了人。”他说。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可此时是何时?她又是谁?先帝都要小心捧在手心的明珠一次一次低头,只差摇尾乞怜,不止是爱,更有愧,她做到如此,只想听一句回应而已。
“你说我认错了人,我怎么会认错?”她红着眼睛逼近了他,“你生气,我等你气消。若你忘了,我们一起慢慢想办法。可你怎能说是我认错了人?我的眼睛难道是盲的,我连你都会认错?”
说到激动处,她抓住了他的肩,还是那样宽,只是比之以往清瘦不少。从前司马廷玉着装精致讲究,如今触手是有些发涩的粗棉,细节处处都是不同。
他将她的手拨开,又被她不放弃地抓住。
如此往复,司马炼终于失了耐心。
他一把将她推开,随后撩起前襟跪了下来。
“郡主何必为难小人?自入城之后,便不断遭受骚扰,称小人与小阁老有几分相似。”他道,“小人幸而与小阁老出自同宗,人生际遇却相差千万里,同小阁老并无瓜葛。小人已有贤妻一位,只想考取功名好好待她。”
听到此处,萧扶光目光骤然发冷。
“你说要我等你,可你怎能娶妻?!”
司马炼却不惧她审视,昂首反问:“小人并非小阁老,为何不能娶妻?”
他说这话时,胸脯一起一伏,像是气得厉害。
可萧扶光又如何不气?未婚夫婿转眼间同另一位女子在一处卿卿我我,若她这都能忍,那才真是个王八鳖。
“好好好,你装作不认识我就罢,还寻了人来一同气我。”萧扶光说罢,只觉得脑门突突地疼,看他还跪着,伸手将他推倒,“我好话说这样多,你还装!”
从前的司马廷玉刁钻得很,若是跪着,见她来定要拉扯着她滚在一起,算来仍是她吃亏。
而这次她推他一把,他竟全然没有防备,整个人直直地朝另一边倒去。
太师椅的扶手上雕着金麒麟,他的额角恰好撞在上面,擦出一道三指宽的痕迹。不过片刻,便有血珠渗了出来。
“廷玉!”萧扶光惊慌失措,俯身就要托起他的脸仔细查看。
司马炼再忍不得,挥袖将她拂开。
“郡主还要纠缠小人到何时?!”
萧扶光被他推倒,受伤的左手撑在地面上,隔了半日,此时才后知后觉地疼。
她慢慢地起身,却没有再上前。
“好,我不纠缠你。”她丢下这句话后,狼狈地逃离。
司马炼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清清端着托盘推门进来才起身。
“我可以离开了?”他问道。
清清看了他两眼,用棉布沾了水,来替他清理额上伤口。
“郡主没说。”清清答道,“这儿有人看守,郡主不放话,您是走不了的。”
“我不是你们郡主要找的人。”司马炼却并不甘心,兀自辩解说。
清清笑了一下,清理好了创面,又来替他上药。
“知道您不是。”清清细声细气地说,“小阁老有万般好,最好的一点便是心疼郡主。他才不会像阁下这样,将郡主的心踩在脚底下来回地碾呢。”
第312章
镜中公子(八)
清清从房内出来后,小冬瓜几个连忙迎了上来。
碧圆问得急:“小阁老怎的现在才回来?为何又是这副打扮?怎的又惹郡主生气了?”这样久不见,难道不该是干柴烈火烧破了天,如何会一个受伤一个离开呢。
“说来也奇了,他说自己并非小阁老。”清清摇着头道,“我观他言行举止,倘若遮住了他那张脸,分明就是个穷书生罢了。”
碧圆再问:“我曾听朱医丞说过,有人坠马摔了下头,醒来便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你们说,会不会当初小阁老从伏龙岭逃出来时摔坏了脑子,不记得自己从前事了?”
“不大可能。”一直未讲话的小冬瓜开了口,神情是难见的严肃,“他若是不记得自己是谁,怎会自称‘司马炼’?若是真不记得,该全都忘了才是,何必只忘了自己是哪个?”
“那依你的意思…”
“依我的意思,他就是小阁老!”小冬瓜叉着水桶腰道,“做司马炼就这样好,比做小阁老还好?换做是你们,你们想做哪个?”
“当然是小阁老!”碧圆道,“有权有势有娇妻,不做小阁老做穷书生?这才是脑子坏了呢!”
“就是!”小冬瓜伸着手指头指着那间亮着灯火的房间,“我看啊,小阁老八成是叫人拿住了。他有话说不出口,只能装模作样!装装装,他装得还挺像!我小冬瓜这便去会会他!”
彼时司马炼正坐在房内静思,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未有人敲门,门便被打开。
一个胖胖的人影挤在半扇门后,鬼鬼祟祟地伸头看了一眼,又假装镇定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小冬瓜从前是有些害怕司马廷玉的,可这次后头有不少人等着他,只得硬着头皮不敲门直接闯。若是小阁老,这会儿怕是会直接教他做奴才的道理了,可眼前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说,见着他反倒很是茫然,显然是不认识自己了。
小冬瓜仍没有掉以轻心,他壮了壮胆,迈着小步走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