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长马尾搭在分了一束搭在肩头,他从胸前掏出个小包,看了看,又攥回手心,小心翼翼收入贴心房的位置。
空气中忽然漫起阵阵凉风,金刚铃声渐近,听得人心浮气躁。
宇文渡蹙眉,见大道上一队车马簇着中间凤翔车而来。车上站着四个面相庄严秀美的僧人,其中一个奉了一长条物事进帐子。
帐子里似有一苗条少女,正斜在榻上,一手拢在胸前,另一手伸出来接了长杆。
宇文渡带人下马,单膝跪地道:“恭迎殿下。”
帐子内的平昌公主一动,金刚铃便停了。
“驸马?”公主笑道,“上来吧。”
宇文渡略有踌躇,光天化日之下进女人帐子于礼不合。
他正欲推拒,车上四个僧人齐齐走下来请他。
宇文渡不知这平昌公主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得硬着头皮进了。
他撩开帐子,见内设两张案几、一张榻。身姿纤细的少女披着一件袈裟斜卧榻上,正垂首嘬着长杆——那是只烟斗,宇文渡曾见西域商人用过,据说这物极易上瘾,比之五石散、阿芙蓉不遑多让。只是吸食者短期内看不出病症,若死后剖出上身,便能发现肺是黑的。
宇文渡眉头拧成川字。
这就是平昌公主?这就是他要娶的人?
她吸足了,仰头朝向他,轻轻张开了嘴。
烟雾缭绕之间,宇文渡看到那张同心上人有几分相似的脸。
“小…”
他还未唤出口,萧冠姿却笑了。
她这一笑,宇文渡便清醒回神,也瞬间明白她与小芙最大差别在何处——小芙唇丰,嘴角似鱼带钩,不笑也笑,笑时嘴畔有两对梨涡,明艳鲜活,是见之魂消失之苦恸的少年情人;公主唇薄,静时冷漠,笑时唇线抻长,肤色苍白,眼神迷离,有如孤石遗落于无人之地。
正当他愣怔时,却听公主唤他:“宇文渡。”
宇文渡垂首:“臣在。”
平昌公主伸出手,将烟杆递来。
宇文渡不知她要做什么,旁边却探出一臂,离床榻最近的那位僧人将烟杆接了回去。
平昌公主睨了那和尚一眼,又命令道:“滚出去。”
僧人未说话,垂首离开。
平昌公主一手撑着头,一手拍了拍自己身侧,“驸马,坐过来。”
宇文渡动了动身,却没有坐过去,只是于她身前站定了,问:“殿下有何吩咐?”
平昌公主道:“你个头太高,蹲下,让我瞧瞧你。”
宇文渡无奈,只得半蹲下了身子。
平昌公主看了他两眼,倏然间伸出手挑起他下巴。
“黑是黑了点儿,不过相貌还不错。”萧冠姿玩味地问,“本宫听说,你同光献郡主好过?”
她说话间甚至用拇指指腹摩挲他唇角,表情动作皆像是在赏玩什么物件。
宇文渡倍觉受辱,欲抽身逃离她钳制。
未料公主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长长指甲拂过他下巴,带出数道血痕。
同时她身上袈裟随之滑落,一头青丝之下竟是寸缕未着。
她从榻上滚落下来,攀上宇文渡的腰将他压在身下。
“你刚刚瞧我的时候魂儿都快没了,是不是想起她来了?”萧冠姿勾唇笑道,“谁人不知她从小到大所用皆是人间至宝?我倒也想尝尝,她用过的男人会是个什么滋味。”
第209章
西登玉台(九)
式乾殿外立着一道又一道灵幡,皇太子生前无子,薨后自有各路朝臣携自家庶子上赶着来认皇太子为亚父——一来太子有人送终,二来彰显朝臣忠心。
那些人披麻戴孝跪在金棺之前哭声震天,好似真的丧了慈父,然而这位慈父生前也仅仅同他们年纪相仿罢了。
大殿内一片漆黑,却又被满殿白烛撑起一片清冷诡异之光。
“平昌与阿寰同岁,俱是八月十五的生辰。”萧扶光将冥钱投入盆中,慢慢道,“阿寰不受宠,平昌更甚。不过平昌性子更活泛些,她会问陛下为何不喜欢她。我不知陛下是如何回答她的,但她后来又寻我父王…”
萧扶光说到此处,却不再往下说了。
司马廷玉接过她手中冥钱,将它们投进炭盆中,又拿钩子来按下去尽数烧了。
“我曾听说,景王殿下与皇后曾是青梅竹马,且二人曾有婚约在身。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结识谢妃,这门亲事才落到当时尚是兖王的陛下头顶。”他斟酌后道。
萧扶光抬起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
“的确是有这样一回事,皇后是太后娘家人,也因为这件事,父王同太后闹得很僵,逼她去了小行宫。”萧扶光愣了一会儿,头皮有些发麻,“经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想起平昌与父王一样,右耳后都生有一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