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阳说罢,高声换来小童。
小童过来时,怀中还抱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直接奉给小芙。
小芙打开来看,见上面铺着一件月白短襦,底下压着花青长裙,是看着最显干净的颜色。
“我总收大公子送的衣裳。”小芙说,“之前大公子还送过一身,我穿了好几天了。”
“年轻姑娘衣裳不嫌多,该打扮就要打扮。”纪伯阳道,“明早换上这身随我一同去兰陵,就这样说定了。”
小芙问:“为何这样快?明早就要动身?”
纪伯阳点头道是,“景王已停留有十日,明日便会离开。我断了一双腿,因祸得福,不必前去相送。倘若上午走,担心下山时会撞上景王仪驾,下午又太晚…还是早一些的好,咱们卯时初离开。我让小童寅正时喊你。”
“寅正…天还没亮呢。”小芙哀声道,“我在酒肆给人当伙计,还能睡到卯正。”
小芙蹙眉的模样实在可爱,纪伯阳越看越欢喜,忍不住上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
她没避开,纪伯阳心思百转千回,雀跃之情就像长在心底的藤蔓,慢慢蚕食了他三年不化的心。
可惜旁边还有个小童在,他不好更近一步。
“你今晚好好休息。”纪伯阳道,“明日还要早起。”
没想到小芙却半垂着头,一副羞答答的小女儿模样。
“我…我怕早上困,起不来。”她摆弄着那身新衣裳,都快将上好的面料揉皱了,“不如我今晚不睡了,伺候你歇息,同你说说话吧。”
小童惊了,在心底骂这姑娘不矜持。大晚上的要伺候大公子歇息,简直是洞里的狐狸要吃人肉了。
再看大公子,一张薄面皮瞬间涨得通红。
“既睡不着,那我还是同你讲书。”纪伯阳咳了一声后,脸色也没有刚刚那样红了,但耳垂依然泛着一片鲜艳欲滴的血色。
纪伯阳丢下这句话便推着双轮椅回了自己住的那栋楼。
他的背影看似淡定,可整个人的心都已经乱了。
而与此同时,尚在纪府的宇文渡也醒了过来。
他总觉得自己睡时又梦到小芙,小芙说他们日后会再相见,但二人却没有缘分了。
就在宇文渡分不清昨夜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床头躺着一个布袋。
锦绫的布袋结实得很,那时还是四年前,他惹了小芙生气,小芙不愿见他,所以只能打听到小芙娘的生辰,当夜匆匆备了这个作礼物爬上小芙家的墙头。
就是这东西,她还回来了。
她没死,真好。
可是她说,她娘死了,所以他们日后再也没有缘分了。
第70章
溃甲收官(八)
宇文渡失魂落魄,可别人却不会给他失魂落魄的机会。
有人在外敲了敲门,宇文渡说了声进,那人便进来了。
他抬眼一看,正是景王身边的侍女,唤作“碧圆”的那一个。
碧圆见了他,毫不客气地问:“宇文小将军的病情如何了?可还能回京?”
她没同自己行礼,宇文渡念她是景王的贴身侍女,倒也不敢说什么,只点头答说:“我本就没什么病,不过是天气一冷一热有些不适罢了。”
碧圆点了点头:“殿下有令,今夜启程回京。”
“这么快?”宇文渡猛然抬头。
峄城此行不曾发现青檀泉奥秘,纪家约摸要被发落了。
宇文渡见小芙在他枕边留下的东西,料想小芙尚在府中,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受连累…
“殿下是夜间抵达峄城,至今夜子时,恰好十日整。”碧圆睁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他,“殿下时日宝贵,不会在这里多呆片刻,小将军入朝也有一阵儿,竟不知道殿下的脾气么?”
皇帝登基两千日,景王便摄政两千日。手持玉玺睨天子,誓作不臣一丈夫。两千日以来,景王在朝中呼风唤雨,在这背后却也少不得代替皇帝亲政。
他的时间,自是比皇帝的还要宝贵。
所以这十日来,景王只是短暂地想为自己放个休沐假?
宇文渡想不通,亦不愿去想。
眼下他只点击小芙一个人,他担心小芙会受景王处置的连累。
可小芙说,他们还会再见面。
小芙素来聪明,也能藏心事。宇文渡在心中期盼,但愿她能发现纪家的异样,早早逃出纪家的死门。
思及此,宇文渡对碧圆道:“请转达殿下,宇文渡可启程。”
“子时出发,不要迟了。”碧圆转过了身去,临走下甩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