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霁尘罕见地没有趁机奚落她。
说完,她看眼旁边的另一个灶台,道:“水烧热了,你先去隔壁洗漱吧。”
水图南不算是蠢笨的,跟在于霁尘身边学了段时间的经营,偶尔也推测得出于霁尘的心思。
于霁尘已经在另个盥室洗漱好,坐在床边的灯下削手上茧了。
听见水图南的脚步声,抬头看过来,衝她粲然一笑,唇红齿白:“就晓得你头髮又没擦干,喏,这里有干巾布。”
见她异样,于霁尘倒是坦率:“这么快就猜到啦!”
“做生意么,兜里有钱,手里有人,何愁经营不成?”于霁尘修好手心,又开始用软化硬皮的药水擦。
于霁尘握起擦了药水的左手,看起来并无异样。她真是搞不懂自己,一边冷静地知道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一边又不舍得打破现在的静谧,她骂自己,真是贪心不够啊。
水图南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嘴角轻动,嗫嚅须臾,她干涩地问:“你何时看透,我的计划的?”
“可事情本身就是复杂的啊。”水图南站在那里,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洇湿了身前一片寝衣。
她的梦,她自欺欺人的梦,她在梦里有所依有所靠的光景,要结束了。
于霁尘平静道:“八石一亩。”
于霁尘意味不明地摇摇头:“那正是上面人想要看到的。”
于霁尘欣喜于在水图南身上见到此般气场,自欺欺人道:“耕田改种为桑,农产多少我收多少,绝不会让农户出现歉年无钱的窘状,每户稻改桑,朝廷也会按亩数进行相应补贴,怎会出现你说的逼乱江宁?”
灯光下,于霁尘俊秀的脸上,竟然渐露出她没怎么见过的锐利。
水图南对生民的了解,远比于霁尘以为的要深,生民之苦,苦不堪言。
水图南深深记得,于粱曾说,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老家那边改稻为桑,她的祖父饿死了,秧秧的双生也饿死了,阿尘也险些饿死,于家走投无路,不得已才远走他乡,另谋出路。
倘真推改稻为桑之令,富庶的江宁,恐怕会变成人间炼狱。
于霁尘坐着,没说话。
“于大人!”正在这时,前院的门被拍响,拍门声急促且焦躁:“于大人快开门,我们家大人请您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