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愁肠百结地叹了一口气。
徐家是打定了主意要昧下那笔嫁妆,只肯拿出一些不太值钱的田宅商铺和根本搬不走的家俱器物。她虽贵为侯夫人,可是远在京城;她大哥和父亲又过世了。徐家要是豁出了脸皮非要昧那笔钱,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除非找到常家拿出原始的嫁妆单子。
可是这样做不就让常家和外人看了笑话吗?她亡故的兄嫂的脸往哪搁,侄女的名声又往哪搁?反正她是做不出这种事。
偏偏老夫人一听说徐家来人了立马开始装病,折腾了她两三天。她也无心跟徐六爷写什么婚书了,先把他打发走,嫁妆和婚书的事就从长再议吧!
今天又被侄女问起来,嫁妆的事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徐复祯一看姑母这副有苦难言的神情就知道她在徐六爷面前吃了瘪。姑母是体面人,在徐家那种无赖手上怎么讨得了好?
她安慰徐夫人:“姑母,你也别太焦急了。事情总会有转圜的余地的。”
袖子下却暗暗握紧了拳头。姑母不愿意跟徐家人撕破脸,那就让她来吧!
徐夫人将她搂进怀里,欣慰地说道:“祯儿是大姑娘了,都知道给姑母分忧了。”
她跟徐复祯说了一个好消息:
十月十六是徐复祯的生辰。她去看了日子,正好这日宜进人口,她和郡王妃一合计,决定十月十六去郡王府摆宴认下这门干亲。十月上旬位于荣安坊的郡王府就修缮竣工了,荣安坊和长兴侯府所在的庆安坊只隔了两条街道,到时候她和秦家姐妹可以经常过去走动。
徐复祯听了也很是高兴,自从回京以来她就没听说过郡王府的消息了。如今他们搬回京城,她便可常常借故过去小住几日。
九月一过,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晨晚时分渐渐透出早冬的阴寒。
徐复祯最是怕冷,这几日连门都不愿意出了,日日待在屋子里做针线。
那些荷包锦帕她都绣腻了,加上如今心里又住
了人,有心替他做一双麂皮手套。谁知料子都备好了,她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他的手掌大小。
她对着那张麂皮面料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做一顶束发冠。
可那料子都裁好了,她又嫌颜色不够庄重,于是换了黑色的网纱重又裁了一遍。最后请了金匠打了几根仙鹤入云纹的金辐条,用玄色云纹锦缎围成底座,将裁好的网纱面料用金辐条固定起来做梁顶和耳翼。
最后她犹嫌不足,拿了一对赤金镶红宝石耳坠出来,请金匠帮她将那红宝石取出来镶在了束发冠底座上的金片上。
做这顶发冠前前后后花了她四五天时间,好在做出来的成品精美华贵,缠了金丝的纱顶发冠轻盈而不失重量,徐复祯仿佛已经看到它戴在霍巡头上的样子了。
她迫不及待地让锦英去传顺喜过来。谁知锦英前脚刚出门,后脚又回来了:“小姐,金丹堂新来的那个李管事过来拜见了。”
徐复祯心里一喜,这样更好。她可以直接把束发冠给李俊,顺便打听一下霍巡的近况。
因她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直接在屋里接见李俊,便让锦英请他去了外头的花厅相见。
李俊恭恭敬敬给她见了礼,也不多说一句废话,道:“不知小姐何时可有空去一趟金丹堂?”
是霍巡要见她?
徐复祯压下心头淡淡的喜悦,看了一眼天色,道:“明日辰时吧。”
明日是十月十五,姑母这两日忙着准备她的生辰,她不想频繁的外出让姑母起疑,干脆直接假传旨意让车夫张伯备好马车。
这趟出门,徐复祯谁也没带。
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思索霍巡找她什么事。
他的事没什么她能帮上忙的!而且,他好像也不太愿意跟她讲他在办的事情。
难道说他就是单纯地想见她?
还是说他是要跟她告别了?
想到这里徐复祯心里猛地一沉。
仔细算算他留在京城快一个月了。难道说他是办完了京城的事要离开了,所以才要见面跟她道别?
身侧放着装着她做的束发冠的乌檀木匣,徐复祯小心地拿起木匣轻轻抚摸,心中充满了惆怅:幸好她还给他做了一顶发冠。他到了蜀中,戴着这顶发冠就该想着她,不会把她忘了。
到了金丹堂,李俊把她引入了内室。
霍巡果然在里面了。他正随意又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怡然自得,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真是奇怪!不管在公主府还是栖凤阁还是如今的金丹堂,他总是能在她面前反客为主。
徐复祯心中暗自腹诽。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暗纹的缎袍,系着绛红色的腰带,跟她做的发冠倒很是相衬。
她又有些高兴起来。
见她进来,霍巡站起身来迎她。他比她还要高大半个头,徐复祯要微微仰着头看他。
他的头发又浓又密,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待会儿她要是拿出发冠来给他,他会是什么神情?
霍巡已经开口:“祯儿,这趟我请你过来……”
“等一下。”徐复祯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唇上。她不想听他说分别的话,至少得等她高高兴兴送完了礼才能提起那伤感的话题。
她拉着霍巡在太师椅上坐下。
霍巡不明所以地坐了下来,徐复祯却走到了他的身后。霍巡别过脸来看她,她却在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将头摆正过去。
她的手滑如凝脂,如今天气冷了,手掌也变得冰凉凉的。
霍巡一把捉住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