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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饭不可嫌馊, 凌宴乖觉应下,盘腿坐到“车夫”旁边, “去趟县衙知会方钰一声?让马儿慢些跑。”
“好。”秦笙作势扬鞭, 鞭子轻轻落到小马屁股上, 力道极轻,马蹄嘀嗒驶离书肆。
秦笙驾车相当熟练,让马儿往东它绝不往西,县城的路也很平稳,相对牛车体感不是一般的好,凌宴也能安心欣赏不一样的街景。
她算是明白为何总有人执着于“高”位, 俯瞰众生,确实体验非凡。
小马、马车都不起眼, 跑得也慢,不会给行人造成困扰,街上百姓偶有抬头, 纷纷为两个气质不同的“车夫”侧目。
采花大盗被抓,养眼的人儿都出来了?人们纷纷想着。
沿街闲逛到了县衙, 二人未能见到方钰,据说小捕快被县令叫走一时半刻回不来, 不过口信送到即可,她们再度朝客栈走去。
倒是那采花贼落得菜市口脑袋搬家的结局,怪吓人的,凌宴生怕看了做噩梦,就没去凑那个热闹。
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在柜台退掉那天字号房,进城采买的乡间农妇摇身一变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那等容貌……掌柜和小二目瞪口呆好一阵,差点没敢认。
人靠衣装马靠鞍,在二人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尤其那位黄脸姑娘,都是有本事的人,掌柜看破不说破,“下次再来县城玩啊。”
“嗯。”二人礼貌回应。
送出去白住的房终于腾出来了,掌柜幽幽松了口气,笑眯眯地目送二人。
最后采购了一批县里才有的物资,马车慢慢悠悠,一批人日落而息,又有人日落而起,繁华的街道似乎归于沉寂,然而琴音渐起,即将上演夜间的浮华与奢靡,和现代别无二致,区别是一道游玩之人能置人于死地。
自打来了县城,凌宴始终谨小慎微,就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心底总是压着事,分外压抑,相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乡下的家里,什么都不必顾忌,舒服又自在。
还是回家的好,终于能回去了。
在夕阳的余晖下,凌宴与秦笙赶在城门关闭前离开县城,身旁亦有许多离县归家的农人。
县城治安不错,但夜间赶路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凌宴提醒过,得来野山参一句,“无事,我跟马儿说过,有亮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秦笙晃晃手中火把,奇怪的半自动驾驶获得了,凌宴瞠目结舌。
来时匆忙,回去倒是有机会欣赏沿途景色,天色变得长了,车子缓缓来到一处岔路,不远处烟气弥漫,凌宴还以为是着火,细细分辨才发现是一座香火不错的庙宇,旁边一碉堡形状的高高土包引起她的注意,古人土葬也不会用那么大一个坟包,她看了好久没看明白是什么。
秦笙投去目光,淡淡解释说,“那是弃婴塔,养不起孩子的都被丢到那,僧人心善,会抚养一二。”
学堂之上无罗裙,弃婴塔里无男骨的那个弃婴塔?生而弃之,要知道这可是不缺粮的盛世,竟然还能有孩子被丢掉,凌宴对此极为厌恶,等蝗虫起飞食物告急,最先遭殃的就是这吧,她心底猛地一沉,“这样啊。”
语气沉闷。
秦笙哪不知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提议道,“你若不忍见得,偷偷将人带回去就是,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路程不远,灾民跟去家里就麻烦了,旁人死活秦笙不想管,但她不能不在意身旁之人,阿宴心地善良,见死不救说不准要难受多久了。
凌宴正在思考该怎么救,瞌睡来了野山参就递枕头,她很是开心地应道,“好的。”
秦笙轻笑,甩出几本薄薄的册子,“从那采花贼那得来的,轻功易容,那人还会龟息,你多瞧瞧。”
长点见识!免得什么都不懂!出来一趟还被人药倒!
“啊?”功法?凌宴瞬间明了当时地上的血是哪来的了,对秦笙的行事风格她绝不多言,接过小册子扫过几眼,满满的知识点一看就很有用,她大喜过望,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哇,这你都能弄到,好厉害啊?!”
秦笙有些骄傲地“嗯”了声,“看你好似对轻功感兴趣,顺手就要来了。”
确实是她需要的……凌宴意识到什么,小册子忽似千金重,沉甸甸的,和怀里的荷包一样,一如秦笙对她的心意。
毋庸置疑。
酝酿许久的勇气水到渠成,凌宴定了定神,“谢谢,但,我,我大概还是没法接受你,你……不必再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原因只那一个,她无法同残害自己的杀人凶手同床共枕,即便才刚秦笙救过自己,可心理阴影没那么容易消散,凌宴接受无能。
她的拒绝来得异常突然,以至于才刚献宝讨好的秦笙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容完全僵在脸上,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心底恼火又无措,可生气对局面毫无帮助不说,自己还病得难受。
这记教训让秦笙痛定思痛,转念想想,若是阿宴就这么答应自己,她倒要担心这人随随便便就被旁人勾搭走了。
如此良药,花费些耐心不算什么,毕竟还是自己有错在先,她能理解她为何拒绝。
好似终于学会换位思考,忽然开窍了一般,秦笙恼怒不再,她定定看着凌宴,对方抓着册子纠结又不忍,她知道这双手背为何布满青紫,趁她睡时,她看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针孔。
虽然不清楚对方做了什么,但这是必定为自己而伤,这个人始终关心自己,绝不会一走了之,她又何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单是看着她,就让秦笙心底一片柔软,悄无声息间,眸光坚定不再迷茫,张扬的眉宇间柔和的不像话,笑意浅浅,“无妨,别想太多,也不必感到困扰,嗯,我会注意分寸,我,我心悦与你,想对你好,也该对你好,你可坦然受着,就,就当作是我的补偿……”
她想到哪说到哪,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得一清二楚,再直白不过,许是这个人连拒绝都来的温声细语,秦笙失落虽有,但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受,她清了清嗓子,为自己的孟浪直言感到脸热,脸颊染上一抹绯色,继续鼓足勇气表明心意,“忘情汤我会备好,依你所言洗去结契,除了放弃你这件事,旁的我都可依你,希望我可以等到你能接受我的那天。”
反正已经有了芷儿不必惦记延续血脉,七老八十她也等得起。
这并不是断绝关系,而是摒弃旧的过去,或许她们可以借这个机会……重新认识、重新开始。
野山参灼灼目光,神情而诚恳,那双火光照亮的双眸里只有自己的倒影,顶着那么漂亮一张脸,说这些令人血脉膨胀的肉麻话,毫无经验的凌宴完全招架不住,避开那双烫人的眼眸,身形越缩越小,脸皮烧得能煎蛋似得,爆红异常,她捂着脸颊吱吱唔唔,“随随随,随你,反正我……”
无措并未消失,而是转移到她这里。
下次,绝对不能在车上讲这种事,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可,什么下次啊,凌宴胡乱想着。
至于未来,日子还长,这份心意乃至随之而来的复杂心情憋了太久,甫一说开,秦笙简直神清气爽,眼前这人……确实是二十有八不曾婚配,她害羞又纯情的样子甚是美味!
给阿宴叼回家咯。
两个车夫脸颊红扑扑,小马悠哉,在乡间小路缓缓驶入夜色……
这最不该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挑破这层窗户纸了吗,默不作声的系统对这邪门CP当场磕到统事不醒,飘飘欲仙。
几多欢喜几多愁。
夜幕降临,苏南风一袭淡紫长裙,轻纱不在,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随着走动衣衫轻摆,后脊处一道淡淡的疤痕若隐若现,她不顾微湿的发梢,来到书房灯下,继续翻看读了一半的书籍。
平平无奇的靛蓝封面《清风探案集》几字娟秀工整,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不时提笔记下所感。
直至深夜读完话本,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忽而,门外年轻的女声响起,“主子,荀小姐送信来了。”
“嗯,进来吧。”苏南风将书放到一边,随即将方才所写装入信封,“把这个给荀小姐送回去。”
年轻女子接过信封,按着兴奋行礼退去。
凌宴送去书肆的话本很快来到她跟前,不等翻看恰巧荀寻来访,对方感兴趣便送给了她,她们约好写下思路与猜测,看谁能猜对凶手,她只错了一个细节,看来那寒月居士确有几分才思。
会是凌宴的著作吗?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好似对方不怎识字,苏南风有些遗憾,种地的军户,丰乡村……她略有耳闻,最近的镇子似是抚松镇。
苏南风笑了笑,“来人。”
另一年老侍从弯腰迎上,明显比方才那年轻女子沉稳的多,“主子有何吩咐。”
交代完一些琐碎之事,捻起荀小姐手信的翻看,苏南风低吟感叹,“真是个聪慧的孩子。”
意味不明,不知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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