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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 除了感慨凌家大手笔外, 多是在抱怨一月不曾下雨, 发愁麦子旱了的事。
沈青岚耳朵好使,离老远听到众人的交谈声想起这茬,也同凌宴发牢骚,“你说我俩刚买完田就不下雨,闹心死了。”
和顾景之合买的那块地挂在沈青岚名下吃免税,平时也是她伺弄管理, 这不下雨田里的水每天都在少,引河水入渠, 日日都要看着水位,也是个麻烦事。
“你那水渠清理过走水通畅,总比挑水灌溉轻松些吧。”凌宴只能用更辛苦费事的旱田来安慰她了。
比下有余, 沈青岚表示有被安慰道,“说的也是, 我看小若初和她嫂嫂起个大早挑水,腰压得都直不起来, 啧啧啧,老天爷行行好快些下点雨,让人歇两天吧,我还得打猎捡蚕忙得快散架了。”
现在的莽夫同志在她的督促下猛猛增收,是挺累的,不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下雨,现在累就是为以后攒家底,凌宴无声叹气默然未语。
秦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望着跟前高挑的背影,感受口中丝丝清凉的糖块,同样缄口不言。
灾情已有预兆,目前只田间做活感受最深的农人发愁,她去镇上买锣见那边倒是一如往常,再往上的县郡就更是了,歌舞升平毫无防备。
纵使自己天赋异禀,阿宴手段出神入化,她们联手仍旧解决不了这天灾,也没法解决,能顾好自己和与阿宴交好的人家安稳渡过就不错了,至于别人与她无关,秦笙同样分得很清。
三人到了地界同卖家交涉,验货主要看有没有瘟病,通过经验丰富的猎户,再加上凌宴自己的“金手指”系统以及秦笙的“超能力”三道关口,这批鸡鸭的检疫问题不在话下。
秦笙点头示意没有问题,得她首肯,凌宴才安心掏银子付账,一小半鸡苗,剩下都是成体,鸭还要更贵些,这可不是笔小数目,跟她盖二层小楼的花销差不多,尤其算上购置米糠、玉米面的饲料钱,加起来三十多两。
算上买不了充门面的钱,前阵野山参“包养”的一百两快花光了,凌宴看到荷包内里的余额差点背过气去,一双大手攥着荷包指节发白,肉痛显然。
那股抠搜劲真是……王平在邻村呆了几天不着家,每旬都来送钱,越送越多,阿宴有这固定营生不是没钱,她就是抠!
秦笙倒不是嫌她丢人,就是想抽两张银票给她放心大胆的花,不必顾忌这些小钱,她有这个底气。
可人都跑到上山不回来,这憨货肯定不要,现在怕是不能大大方方的给了,她还在思考如何委婉贴补对方一二,余光瞥见阿宴荷包磨破了个小洞,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不舍得花钱抠出来的。
秦笙:你……我真说不出话。
撩拨不动又抠,这样也挺好,阿宴的钱绝对不会给别人女人花,少了许多潜在的情敌,而自己和芷儿才是能让这人舍得的花钱的存在,这么一想,秦笙心里舒坦多了,心里甜丝丝的。
毫无恋爱经验的秦笙哪里想到会有人赶着送钱补贴凌宴,为了自己看中的美美夫人不收别的女人的“臭钱”,大巫苦心孤诣一门心思搞事业,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主人家点头发话,长工们开始卸货将鸡鸭分别关到两间禽舍里,这禽舍是凌宴专门叮嘱的样式,似是木亭骨架,木材竹条为底地面镂空,粪便直接掉到下面的破草席上,抽出草席扒拉干净再放回去,清理极为简便,如此还方便用粪便沤肥,一举多得。
篱笆围住,等天冷了糊上泥巴落下草席保温,考虑十分周全。
有些村民见她那禽舍单薄,纷纷出言提醒,“一层篱笆不行,黄皮子一嗑就开,钻进去给你那鸡鸭糟践了就糟了。”
“是啊,有那偷鸡摸狗的这可防不住。”
村民都是出于好心,不过有野山参放话,自是没有食肉动物来祸害禽舍,当然,这些事凌宴不可能说,不论旁人说什么她都虚心受教,“那我再加固些木板,晚上有人守夜,多谢各位费心了。”
言辞谦和,句句有回应,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包括对她完全不熟悉的养鸡户都赞许有加,老人家欣慰夸道,“听劝,你这后生不错。”
凌宴笑笑跟众人寒暄,钱货两讫,养鸡户赶车离开,被委以重任养鸡鸭的少年人忙碌起来开始准备饲料,几个大盆倒上米糠,倒入玉米粗面再剁些野菜加水搅拌,体力活稍轻,分散给六个少年刚好不会太累。
饲料前期先这样,蛋白质等蝗虫孵化出来满地都是不用担心,而少了钙的摄入,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掺入蛋壳……这么一个听起来十分地狱笑话的法子,凌宴已经告知长工二十只蛋壳可换一只鲜鸡蛋的政策,循环起来,再加上鹌鹑孵出之后的蛋壳,过段时间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干干净净的禽舍,少年们奋力干活,看眼前的景象,张大力不禁感叹,“这……吃的这么精细,比人还干净啊。”
“阿宴姐说了,仔细养了才能快长肉多下蛋!”跟来干活补贴家用的沈红樱抬起头来,扶了扶草帽,一本正经地道,“跟人一样,住得不干净要生病的!”
凌宴点头,借此话头扬声嘱咐自家长工,“确实如此,夏天到了蚊虫活跃,你们收拾家里和自个,食物用篓子罩上,馊了万不可食,平日莫要偷懒贪凉喝生水,闹出病来花钱更多,可都记下了?”
把他们当孩子似得,众人心头暖暖,憨笑附和,“记下了!”
“如此我也能放心出门了,我不在这几天夜课暂停,你们有事处理不了的去问白家嫂嫂张娴,不若就去找沈青岚,有困难的等下提前同我说。”凌宴交代接下来的工作,看热闹的村民渐渐散了。
看她被人们围在中间,认真叮嘱恳切安排,把每个家都放在心上的模样好似在发光,秦笙倏地勾起唇角,阿宴她好像那种大家族的族长啊!
自己就做不到这样,她们简直再合适不过了!秦笙干劲说来就来,上前一步来到对方跟前,以另一位女主人的姿态一同与众人交代各项事宜。
众人适应良好,不觉有什么问题,只凌宴愣了愣,终究并未直至。
交代完,唯有裘寡妇大着胆子上前道明难处,她一个人带俩孩子实在担心那大老虎,没有落脚的地方,问能不能先在未完工的工坊将就些时日,起码有个屋顶,能安心些。
说到老虎,凌宴看了秦笙一眼,秦笙立马抬头望天。
野山参心虚还是那个模样,让她一阵好笑,这点要求凌宴自是大方答应下来,唯一的要求是要保持好卫生,裘寡妇千恩万谢离开,长工们继续干活,三人就此返回。
半路沈青岚要回家上山,凌宴让她从自家入口过去,一道去往湖边,那位极其有力的“帮手”完工了,秦笙既在身侧。
三个人聊天,夹在中间沈青岚老大不乐意,嫌这俩人黏糊糊的惹人生气,然而当看到多出来的虾塘,烦恼顿时不翼而飞,替凌宴开心,“你要多养虾子了吗?太好了。”
还在傻乐,明明一副祸国殃民的妖媚狐狸精长相,却像个心思纯净小白兔,真心为自己高兴从不嫉妒。
这样的人当真值得托付,凌宴让她定睛细瞧,稀疏水草下小小的虾米游动,沈青岚笑意更甚,呲着大牙乐得合不拢嘴,“秋天能长成吗?这些中秋推出去管保卖个高价!”
凌宴笑笑,“你养养就知道了啊。”
“啊?”沈青岚顿时愣住,让她养是啥意思,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直以来,尤其我中毒又受伤,两次都劳你帮忙跑前跑后,大恩不言谢,看你爱吃虾,那这虾塘送你做谢礼再合适不过,你可千万不能拒绝好好收下,等过节卖个好价钱。”凌宴面带微笑地道,言辞却不容拒绝。
她们也算不打不相识,野山参几次动手,包括那条毒蛇在内,都是莽夫帮衬她才能不落进度发展到现在。将心比心,这是她来到书中世界第一个朋友,感情的事她不会插手,可现在有能力了,虽然是靠糖罐忽悠来的契机,但有机会一定要拉对方一把。
虾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礼物。
“你……你。”沈青岚瞪大的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她少年离家独自养活妹妹,挨饿受冻,受不完的白眼吃不尽的苦,现在竟然有人要送她虾塘,那么珍贵的虾白送给她?她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这!”
一哽咽,嗓音里的娇媚藏都藏不住,麦色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连带眼眶也红了。
这么个莽夫感动落泪的场面,怕是千载难逢,凌宴轻笑摇头,怕她事后难堪也不去瞧,指着虾塘继续说,“池子要记得清理,过来我跟你说说怎么喂。”
哒哒哒连珠炮似得开始念叨,根本不给对方煽情的时间,她不擅长处理催泪的场面,而且莽夫多少有些爱面子,她更不希望对方为自己失态烦恼。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对自己好的人能过好,仅此而已,不需多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