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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话已是说得有些重了,但见对方心有松动,凌宴咬了咬牙,提议道,“你若不想欠青岚姐的人情,那我负责帮你照看如何?哎呀,可我不能去你家,你能找到可托付的人吗?我出钱雇人也成。”
她主动挑起大梁,更是让顾景之震撼非常,心中暖流汩汩,阿宴跟自己一样穷苦,不禁无奈失笑,“你哪来的钱呐。”
“我能赚的。”凌宴认真说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怕的是钱不能解决的。”
细细想来听似托大的妄言竟颇有道理,顾景之再次陷入沉默,笑贫不笑娼,世道如此。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不怕自己饿死,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婆婆和娘亲跟她一起挨饿受苦……
人声寂静河水流淌,身旁的黑影忽然抓了把地上枯叶丢入水中,月影河面微光,枯叶顺水而去,彻底融入黑暗再寻不见踪影。
“景之姐,你、我、青岚姐,无权无势无根无基,放到世道里就像这枯叶,水流到哪我们就只能飘到哪。”凌宴蹲在地上嘀咕着,捡了根木棍插到河底,这次木棍牢牢伫立,荡开两道水波,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长长叹气,“你看,只有强大才能立足于世,更粗的木桩甚至能让河流改道,而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道理你比我更懂更多。”
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在凌宴这个现代人看来,挂名赚钱早已司空见惯,再小不过,而她对古人追寻的气节理念终结没那么深刻,故而尽可能委婉的极力劝说。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凌宴很确定,顾景之受了很多苦,她想她也能好好活着,就和秦笙与小凌芷一样。
母女俩有自己努力,可对秀才,她只能靠这一张嘴,已经话说到这份上,再劝就有些强逼的意味了,她闭上嘴巴,安静等待秀才的选择。
顾景之静静望向木棍下的微波,指尖抠着刚接来的小盒,思绪纷乱。这个提议很好,已经是她们目前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法子,扫平了她一切后顾之忧。
而气节,她所看中的气节,顾景之内心万分挣扎,随意扯了扯衣角,带得兰花草叶飘动,最后一丝美好愿景也不复存在了吗?
可青岚那头……她重重叹息。
“待我归家与婆婆娘亲商量一二,三日后给你回信。”乡试需得从长计议,她得亲自证实那伪装之物,说服婆婆和娘亲,顾景之躬身行一大礼,顿了顿,语气郑重,“阿宴,大恩不言谢,你与青岚我记在心底,没齿不忘。”
乡试不是嘴巴一闭一张说考就考的,的确该回去商量,凌宴不再追问,黑乎乎一片,她只能看清个大概,见秀才行礼不好贸然去扶,对方恳切道谢又让她结巴挠头。
“谢倒不必,你,你不嫌我多管闲事就好。”
“有你与青岚为我如此劳心出力又破费,已是我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怎会嫌你。”顾景之淡淡一笑,“阿宴莫要妄自菲薄。”
秀才这人一板一眼太过正经,凌宴干巴巴地回了两句,冥冥中好似又绕不开尬聊的诅咒,在黑夜的笼罩下相顾无言。
但凌宴能感觉到对方心事没那么重,仿佛轻松许多,想来乡试的事八/九不离十,不禁为顾家的美好未来开心。
人在正途才能走得更远,不足半月有如此长进,如今的阿宴改头换面令人心安,好似渐渐有了娘亲给她取名时的美好寓意——宴、安之。
顾景之同样为她高兴,至于自己,已是空壳一具,她摇了摇头,又聊了些其他的事,而后告辞离开。
沈青岚那个莽夫应当在暗处护着秀才,不必忧心野狗,终于说完乡试的事,也算不辱使命吧,凌宴松了口气,休整片刻,拎着为数不多的收获回到家中,对面房门紧闭并无人声,也不知母女俩睡没睡。
想着两个宝宝应该折腾累了,凌宴没去敲门,等收拾好家里,见时间还早,拿来赶车抹黑轧起了棉花。
手轮吱吱嘎嘎,重复且枯燥,比催眠曲还困人,凌宴打着哈欠洗洗,睡了过去,又是一天。
中午她要和沈青岚上山,得趁早把家里的事准备出来,凌宴起了个大早,检查种子、换水浸泡,顺带把中午和晚上要吃的面活了出来。
早餐,多来的蔬菜稀释了汤汁肉香,不如昨日味美,今日又没有精米可吃,好在母女俩不挑食,依旧吃得很香。
饭后,秦笙捧来做针线活的筐,从里面摸出块铁片,单看一头森白发亮,瞧着很像切割用的刀刃。
果不其然,秦笙手持铁块刀刃对准鞋垫的轮廓往下压,咔嚓一声,多余的部分就裁了下来,凌宴全程盯着,看得津津有味,感觉就很解压。
一双小小鞋垫很快弄好,秦笙正比划怎么上鞋面,要用锥子,活不好干,还是她来好了。
鞋垫入手,针脚细密均匀,秦笙的确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
凌宴发现留得大了些,约莫留了一指多,故意做大想多穿些时日的模样,可孩子这么小,鞋子大了会摔倒,她忽然有了主意,“阿笙,鞋面交给我,你来给她缝衣?”
那么长时间只缝一捺,等渣滓做完夹袄都夏天了,还是不能指望这个没用的天乾,秦笙默默点头同意了去。
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凌宴把吃了饭就迷糊的小崽抱在腿上,鞋面放到小脚上比划好一会,木炭勾勒出了个大致轮廓,靠鞋带固定,这样就不会掉了。
需要缝的位置不多,最麻烦的是用锥子扎穿鞋底勾线固定,凌宴看过奶奶做,自己却没有经验,只好去请教秦笙,“你教教我怎么弄呢。”
鞋垫多出的黑色线条,还有好几块碎布乱糟糟拼得鞋面布料……秦笙眼前一黑,头都大了:糟践了我辛苦缝得鞋垫啊!
算了,不成拆了就是,不跟死人一般计较,她耐着性子痴傻嗯啊,一步步演示给对方看。
凌宴学得仔细也很认真,很快就明白原理自己摸索起来,做得像模像样,慢工出细活,忙活了一上午,可算把小崽的鞋子做出来了。
掌心一双靛蓝色的系带白底小布鞋,看起来很像现代的帆布鞋,鞋带用细麻绳绑的,有些土土的简陋,大体上还是可爱的,凌宴手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唤来沙坑玩画的小崽,“过来试试新鞋子。”
“来啦。”小凌芷哒哒跑来蹬掉破布鞋,小脚伸了进去,鞋底很软,就是有些空荡荡的,凌宴弯腰给她系上鞋带,打了个看不出漂亮的蝴蝶结,“走两步,试试会不会掉。”
短腿很是谨慎的慢慢迈出两步,咦,怎么忽然间变得牢牢的,母亲好厉害!小凌芷眼睛瞪得老大,“不掉!”
“不掉就好,磨脚吗?有没有痛的地方?”凌宴笑眯眯地又问。
小孩指着脚踝回说,“有,这。”
凌宴伸手一摸,呀,小崽居然没有袜子,她才想起来,浆糊涂多布料太硬顶得,让小崽脱掉鞋子,拿来锤子嗙嗙砸了两下,再试却是不痛了。
憋了好几天没跑,玩球都不尽兴,有新鞋子穿啦,小凌芷开开心心地蹦跳到秦笙面前,“娘,我新鞋,好穿~”
秦笙抬眼一瞧,绳子绑鞋面,样式怎的这般奇怪,不像汉人的风格,胡人这么穿鞋吗?这她还真不知道,但看走路还蛮合脚,终是没了浪费鞋垫的心疼。
芷儿喜欢就好,秦笙捏了捏那兴奋的小脸,“好。”
不容易,渣滓又做了件人事。
正想着,芷儿跑到对面,兴致勃勃地道,“母亲,娘也新鞋,和我一样!”
她的好女儿呀,知道给她要鞋子穿,小小年纪就是个小棉袄,会疼人的,秦笙心中暖洋洋的同时,莫名想起那一道骑大马的邀约,暖流顿时化作复杂。
而凌宴一想到再做双鞋子出来,她只做了一部分工作,就冒金星的眼睛和发颤的手指写满抗拒,又累又麻烦,她真的,再也不想做鞋了……
但看秦笙的鞋子也破破烂烂的,好像穿了快四年,磨得都起了毛,小宝宝有新的,怎能委屈大宝宝,凌宴牟了牟劲,答应了小崽的请求,“嗯,你娘跟你一起穿新的!”
一双大眼亮起精光,小凌芷雀跃飞扑,一把抱住凌宴的手臂,嘻嘻哈哈地唤着,“母亲。”
手工实在遭不住,还是八折买个缝纫机好了!端水大师凌宴抱起开心的小崽如是想到,嗯,偷偷摸摸去山上缝吧。
作者有话说:
凌宴小声:咱闺女咋轮流创人呢?贤驻复
秦笙:……嗯,像你,端水大师。
凌宴:?
①、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出自《惠子相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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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美救英雄[VIP]
外面卖得贵不说, 也买不到母女同款亲子装小帆布鞋,穷鬼还是自己做吧。
这个懒是偷不成了,小家伙真会给她找活干, 心里埋怨,凌宴脸上却笑得温和亲切, 拍了拍身旁黏黏糊糊小崽的小屁股,柔声道,“我要做饭去, 好好走路别摔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