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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夹子松开可以,但人抬走了,事该怎么算呐?我可是说过好多遍,山脚下了夹子,顺子兄弟明明在场,多少乡亲都在,就连县里的捕快都能给我作证,他这还踩上……不关我事吧?”
突出一个撇清责任。
他刚到就看到那散落在地的腐臭内脏,李文生心里明镜似得,他这个儿子,实在沉不住气!他眼珠子一撇,白眼仁阴恻恻的,凌宴不禁打了个哆嗦。
然而没等村长说话,王婶先声夺人,“我儿定是为了抓那野狗才会中你家的夹子,你家地盘伤的人,不关你事关谁事?!”
“大半夜来我家屋后抓野狗?”凌宴努力装出一副快感动哭了的模样,“顺子兄弟果然怕我被贼人害了。”
村民们神情微妙,那臭烘烘的腐肉抓野狗一说,痞子竟然信了?脑子真的不行。
王婶也是顿住,蹲下身恶臭扑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咬牙切齿的埋怨道,“顺子你糊涂啊!”
她还要再骂凌宴,李文生那老匹夫紧随其后,对凌宴发难,“下夹都该挂布条警示防止伤人,向来都是这个规矩,即便为了捉狗也是如此,阿宴你并无警示,我等知你无意伤人,可按律也当承担我儿医药赔偿。”
说着,催促人们快些将李顺解救出来,抬回家再说。
凌宴心中冷笑,只要她说不关自己的事,王婶必定胡搅蛮缠要争,这就中了秀才的套,连带村长也给带跑偏了,非要保住李顺的名声。
她上前捻起绿叶间的白条示于人前,“村长,我挂布条了啊,不是没挂!平哥和巡田队的人都比我来的还早,都能证明不是我后来偷系上去的,这又如何说啊?”
被她点名的人撇过头去假装没听见,王平也低下了头,没一个人吭声。
除李顺的哀嚎外,一众人鸦雀无声,只手上的火把不时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响,站在众人跟前的凌宴宛若孤岛,被所谓的世俗孤立,难免让人心底恶寒,她脸颊紧绷默默记下那些面孔和名字。
秀才叮嘱过诸多可能,让她做好看他们颠倒是非黑白的心理准备,一定要沉得住气,只可惜她还曾抱有一丝幻想,认为不论何时,事实摆在眼前就有公理在,如今看来,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事情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谁能给你作证?”王婶见势猛攻,“就是你扯谎后挂上去的,休想颠倒是非,你必须赔!”
所有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怜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的,凌宴心底十分平静,抬杠似得无赖反问,“那谁又能证明我先前没挂布条呢?”
众人依言看向李顺。
腿上的兽夹好掰,但胳膊伤处众多,牵一发动全身,几人无比谨慎,行动自然慢了下来,看李顺趴在地上,左腿倒是没方才那般弯折,忍着右臂晃动的剧痛,憨厚的脸庞扭曲无比,含泪混着尘土糊了一脸,大嘴一张,“我来时就没有布条,爹!她下夹害人啊!”
李文生正要接过话头下定论,凌宴直接抢白,“没有,还是没看到,对了,你的火把呢?”
火把……不顾野狗铤而走险出来销毁罪证,他哪里敢带火把让人看见真容,那样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坑害痞子的嫌疑。
问得他哑口无言,李顺又急又痛,满头大汗簌簌往下淌,只得连声喊疼,哭嚎求助,“我的腿,胳膊断了,娘啊!你救救我。”
“我苦命的儿哟,你个天煞的凌宴。”王婶跟着嚎,母子俩一唱一和企图避重就轻。
夜间行路,火把这东西人手一个,况且情况紧急谁也不会记得多带,板上钉钉的事实,绕是李文生巧舌如簧也没法解释李顺为何不带火把出门。
后面来的村民也看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李顺偷摸出来的,偷摸出来做什么……简直细思极恐,偏就那痞子还被蒙在鼓里,蠢而不自知。
此时也不知谁小声嘀咕了句,“明知有狗还不点火把出来,不是找死吗。”
那双三白眼当即寻声看去,那处几人表情各异,看不出究竟是谁,李文生脸色铁青,沉声反驳,“跌倒了火把熄灭有何奇怪,你下兽夹伤人既是事实,偏揪细枝末节不放,无理也要辩三分,推卸责任,人命关天却阻拦我儿救治,害人不浅,我家与你有何冤仇,你好毒的心呐!”
好几顶大帽子扣到凌宴头上。
李顺断手又断脚,接不接得回去都成问题,更别说以后了。一直忠厚老实的人变成这副模样,不少人动了恻隐之心,口中感叹,凌宴眼睁睁地看着人群附和。
“低头不见抬头见,总得先救人再说啊。”
“这事闹得,怪可怜的,你赔人汤药钱也是正常。”
“是啊,兽夹伤人道歉赔礼到哪都天经地义。”
村民对地上的一切罪证置若罔闻,跟着那村长一手遮天一起睁眼说瞎话,凌宴胸前憋了口恶气,烧得她难受极了。
但这个傻她必须得装,气也她不能不受,原身那么个脑筋不清楚的家伙突然表现的太过聪明,肯定会引起怀疑,出谋划策的秀才必然被牵扯进来,若是让李家人知道今天全是她们设下的圈套,到时候她们三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好果子吃。
她自己的事情,不能把队友都拖下水。
而李文生则打着尽快了事的算盘,对众人拱手道,“阿宴冥顽不灵,一时半刻也商量不出个结果,夜深了,家事老夫便私下处理,大家伙都散了,各自歇息,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的确很晚了,同时这也是赶人的意思,知道傻了吧唧的痞子逃不开村长的手掌心,最后肯定是她赔钱了事,再看下去容易惹火烧身,故而人们打着哈欠准备离开,顺势回家,聚集的人群将要散了。
留在原地的多是村长的拥趸,帮忙救人起哄的那些,普通村民一走,她独自对上村长的势力,黑的就真被说成白的了。
一定不能让村民走掉,那可是她的护身符,大庭广众之下村长不会拿她怎样,但背地里可说不准,别说屈打成招,万一狗急跳墙杀人灭口都不稀奇。
“什么东西这么臭。”凌宴佯装查探,好似才发现一般,大声嚷嚷,“这怎么还有个坑,谁挖的?”
她看了一圈,对那李顺怒目而视,“你跑我家屋后挖坑?!你不是说来抓狗吗!”
“好哇,下饵引来野狗、害我的人竟然是你!”
你爹给我扣帽子,我就给你扣屎盆子,看谁洗得干净!
好似绝境间,凌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及时反应过来,她的快速反击无异于惊天大瓜,疯狂往村民嘴里塞。
痞子发现了!
远离的脚步又都绕了回来,伸脖看向坑坳,不看不知道,里面还真有个刚挖的坑,地上的臭肉也是从坑里挖出来的,下午就听痞子说有人招狗害她……大家惦记着狗,都没把她的事放在心上,结果竟然是真的不说,害她的还是李顺,东窗事发出来销毁罪证,被兽夹夹个正着?
有些反应慢半拍的村民也想明白了,都目瞪口呆,而她突如其来的“开窍”也让以为胜券在握的李家人措手不及。
凌宴抄起草叉驱赶给李顺掰开手臂兽夹的村民,连带着旁边的王婶也吓了个跟头,摔得灰头土脸。
她恶狠狠地道,“谁都能走,就他不能走,我要报官!县里来的官爷呢?我抓到害我的凶手了!”
她扯着嗓子使劲喊,声响穿透寂静夜空传向远方,凌宴张望人群后方,期盼着捕快的到来。
此时后面响起了一阵脚步,众人以为是捕快来了下意识回头,原来是去请大夫的人回来报信说胡大夫到邻村出诊,没在家中,焦头烂额的李文生急忙又遣了两个人去邻村寻。
怎么偏就被她发现了,本想糊弄过去匆忙了事的李文生快气死了,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给他难看,他的脸面威望和儿子的名声……
他偏要二者得兼!
“你伤人在先,抵赖在后,竟空口白牙诬陷我儿,还有没有王法在了?!”李文生端是一脸正气凛然,扬善除恶的语气,扬声说道,“来人啊,把这痞子给我绑了!”
对村长言听计从的拥趸上前一步正待动手,凌宴草叉挥动拦住几人,继续嚷嚷,“你儿害人,村长要包庇他不成?”
她又是原身那副——明明都是你的孩子你却偏心弟弟的模样,脖子一梗,好似不管不顾地耍起了性子,非要争个对错出来。
也是把心照不宣之事搬到台面上说。
自己作死就休要怪我,被拆穿老底的李文生眸中闪过一丝阴毒,“死性不改,还想诬陷老夫,速速拿下!”
一声令下几人各自手持锄头,呈包围之势围攻凌宴,而凌宴只能靠她的保命草叉,轮番挑开锄头试探。
天乾在体质方面优势极大,和几个中庸对上,这些人速度可比毒蛇慢多了,即便她菜的不行,一时间也能不落下风,勉力保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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