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道:“甜水铺里新做的,阿景也喜欢吃,一块儿尝尝。”
说罢,他便快着步子去了。
贺小秋从凳儿上起身,想喊人回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张口喊。
范景也在一头坐着,他拿着块竹拍子打苍蝇。
瞅着贺小秋这般,道:“他就是自己想吃。”
贺小秋闻言笑着又坐回了凳儿上,他打篮子里头取出了拿油纸包得紧实的半只卤鹅,送与范景。
又将他爹的药给收拾进篮子里去。
范景隔着油纸的闻到了些香气,晓得是甚么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又是两斤有余。
贺家拿药每回都过了他们的手,一回药就得一两吊钱,先前他与康和算了算,贺爹一个月吃药就得用上五百个钱。
朱大夫不是那般牟利的大夫,药价都不高,可贺老爹吃的是贵药养身体,也是没法子。
若换做城中的一些大夫治,更了不得。
范景便道:“往后别拿了。”
贺小秋见人板着一张面孔说这话,小脸儿也有些伤心,问他:“你可是吃腻味这卤水鹅了,还是不想我来?”
“我少有上城里头,在家中也多念着你,好不易是来一回,你要赶我,我往后不来便是了。”
“不是。”
范景蹙了下眉,连否认,他道:“鹅弄得麻烦。”
“我才半点不觉麻烦,做惯了这鹅,不费多少事。”
贺小秋问范景:“我做的这鹅,可好吃?”
范景点点头,应了一声。
贺小秋便又欢喜起来。
范景起身,往摊子上捡了块儿快三斤的五花,又取下一叶猪肝,贺爹肝不好,常吃猪肝补身。
他拿荷叶给包好。
贺小秋见状,连忙拦他:“你做着生意,可别再与我猪肉了!”
“卖不完也糟蹋。”
贺小秋道:“卖不完时且再说,你这可是鲜鲜的猪肉。”
说着,他去掏荷包:“若你要与我,那我算钱给你。”
范景哪里会要他的钱。
康和端着甜水回来时,就见着两人在门口为着给不给钱的事还在掰扯着。
“你要不收,他下回准也不要你的东西了。”
贺小秋道:“只这也太多了,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赁着铺子,怎经得起这样送。”
“大景平素里都不如何送人猪肉的,也只这般与你,你要不肯收下,反使银子给他,他准生气。”
范景过去康和跟前,从他手里的托盘上端了两碗甜水进屋去,唤贺小秋:“来吃。”
贺小秋拿着荷包,心里有些暖,又觉得不好意思。
康和又央他进屋去吃,一会儿冰该化了,贺小秋这才把荷包收进衣袋里头。
范景跟贺小秋在临窗前的长桌案上并排坐着舀冰芋泥丸子吃,康和则在一头的柜台前站着。
冰镇的芋泥丸子甜滋滋的,里头的绿豆炖得软烂,又在里头置了些碎冰,一口送进嘴里,登时便觉清凉。
三人吃了几口,都觉味道好。
“贺老爹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贺小秋挨着范景坐,他答康和的话:“爹就服朱大夫的方子,打吃了他的药,这月上已经能自个儿下床来走动了。”
听得贺爹身子好了不少,康和也替他们高兴一场。
“那可出得门?还能上城里来生意麽?”
说到此处,贺小秋摇了摇头:“久劳累不得,村子且不易出,更甭说像往前一般上街叫卖了。”
范景说话直接,道:“这般你家中钱还够使?”
贺小秋没搭话,他往嘴里送了一勺子碎冰。
贺家也并不是甚么大富大贵之家,过去几年范爹身子好,家里头靠着卤水鹅倒也确实挣下了点儿薄资。
只因着贺小秋夫家的事,范爹气得一病不起,家里已是许久没再买卖了。
日常里又吃药开销着,便是有家底子,只出不进,也耗不起。
贺小秋也愁,可愁又有甚么法子,夜里辗转难眠时,也想过把卤水鹅的方子卖了。
可自心里舍不得,家里也不肯,眼下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便先把日子紧着走。
看着贺小秋不说话,范景眸子动了动:“我说错话了。”
康和闻言笑了一声。
贺小秋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看着范景道:“日子是不比以前做生意的时候,现下要紧凑了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