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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狐狸已餍足得不成样子。
七日下来,她更是不敢看胧明的脸,在窗边将头埋低在交叠的双臂上,眼梢飞红,眸波全乱。
我想邀各位妖主前来无垢川,我为他们解开命誓。胧明未出声打趣,而是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窗边那对狐耳微微撇向声音传来处,如今不光病愈,还比先前更上一层楼,听得一清二楚。
濯雪眉眼上赧颜未消,扭头睨向胧明,错愕问:那日后妖主们若是包藏祸心,那该当如何?
包藏祸心的,自然满腹诡计,有的是能避开命誓的邪门歪道,命誓奈何不了他们,反倒苦了光明磊落者。胧明一只手撑上窗棂,挨着濯雪往外张望。
胧明的发梢垂在濯雪颊边,连发丝都沾满二者的气息,像是打翻了香料,气味揉在了一块。
窗外万里无云,曳绪水与天同色。
水中灵力原已被魇无拟汲干,如今又从底下酝酿而生,变作冉冉雾气,稀薄地萦绕在此间。
胧明冷不丁笑出一声,垂眸注视濯雪的发顶,做了一直以来想做之事。
她低头,将那微动的狐耳衔在唇中,不轻不重地抿了一下。
濯雪半个身僵住不动,耳廓的痒意爬遍全身,独独八根狐尾好像失了序那般,胡乱摆动着。
八根尾巴各管各的,差点绞成麻花,再这般下去,非得打成死结不可。
报丧灵鸠歪头:真是饿虎扑食,好大的胃口,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濯雪反手按住尾巴,闲着的另一只手赶紧将那灵鸠攘开,心道添什么乱。
偏偏自己的嘴也在添乱,唇齿一张便脱口而出:能吃是福。
报丧灵鸠嘎嘎飞回。
能吃是福,那岂不是得多多益善?胧明轻哧一声,不衔她狐耳了,躬身替她把绞乱的狐尾一根根捋好,又偏偏狐尾上有千百经络,敏感至极。
濯雪腰肢疲软地伏在窗棂上,双眸比外边的曳绪水还要澄莹,抓起灵鸠猛晃几下,全赖在灵鸠身上。
她摇头道:不可不可,俗话说水满则溢、日满则亏,凡事要有度,恣情纵欲会
此话属实难为情,狐狸已是口齿发干。
不说清道楚,我如何知道?胧明慢着调子。
濯雪将尾巴全揽到身前,毯子般盖在腿上,红着脸嘟哝:会伤身!
报丧灵鸠忽然呆呆地望向远处,冷不丁又嘎出一声,双翅一展便飞远了。
胧明跟着望至远处,有些意外:有客。
已是天狐大妖,七日里纵情的痕迹全部消失,一身气味却藏无可藏。
濯雪才不迎客,躲起来还差不多,心里想着,反正客人万不可能是奔她而来,她手脚并用地爬至屏风后,抱起案上的书信粗看。
胧明已能自如掌控曳绪水,翻掌便将一处亭台震向岸边,当作船只载客。
待那客登上亭台,她便知是谁。
胧明愈发诧异,看向屏风道:是兰香圣仙。
濯雪手上失了力,一时没拿稳,书信哗哗落了满地。
她发懵地捡起信笺,当自己听错了,讷讷道:什么仙?
兰香圣仙。胧明复述。
濯雪忙不迭问:能不能叫兰姨改日再来?
倒不是不想见,只是她如今实在不适合见。
濯雪捡完信笺,没立刻叠齐,反还将头埋到书案上,信笺当成褥子用,把脑袋盖得密不透风。
要我将兰香圣仙拒之门外?胧明好整以暇地问。
濯雪自己不愿见,也不想胧明抛头露面,闷在信笺中道:门闩扣上,就说你我云游四海去了,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
圣仙只会唯我是问。胧明坦然自若,说来,我也想见见她。
信笺中,冒出来一对狐耳。
濯雪只顾及自己羞赧,全忘了另一茬,当即警铃大作,扒着屏风露出头道:兰姨会不会生气?
虽说她也不明白,兰姨凭何生气,这你情我愿之事,贺喜还来不及。
胧明从袖中取出木簪,头微微低下,将如瀑的长发整齐盘好。
那颈子又长又白,鹅颈一般,饶是狐狸平日只馋鸡,七日里也忍不住反复啃啮。
许会,许不会。胧明摇头,慢步走出殿门,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