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行己意的少年站在潇潇雨幕里,风疏雨骤,吹得他衣袂猎猎,几分伶仃。
少年身姿如松如竹,清朗萧疏,有飒飒西风,吹动他霜色长发似碎琼乱玉,散落空中。
殷晴念及他身上那股子血腥气,本想唤他进来,受了伤就莫再淋雨了。
也罢,也罢。
又是好一阵踌躇,她起身掐灭灯芯,蜷缩在软榻上。
只是江上风大了点,雨急了些,才不是因为她这些日子习惯了少年温暖的怀抱。
虽这样说,可翻来覆去里,始终没能闭眼。
在想他。
想他最末那一句:“我未动手,仅仅是因为你。”
他的偏爱她何尝不知,可两难之间,怎能怪她?
他才不知道!
病了才好。
只听她在舟内踱步,好似犹豫许久,依旧踟躇不前。又听她剪灭灯芯,独自翻身上了塌,不一会儿便心跳平稳,呼吸均匀,似是安然睡去。
燕归回头瞥了眼,疏帘半卷处,少女蜷成小小一团,缩在美人榻上。
少年心火汹汹,手指收拢又复紧,几乎气个半死。本以为他受着伤来淋雨,依着殷晴往常性子,再是气头上也会来寻他。
罢了,还是他去吧。
殷晴满面僝僽,思绪不知飘向哪,脚步声渐渐逼近,一只手从后伸来:“殷晴。”
燕归本想去搂她,见自己浑身湿透,又怕弄得她一身水气,索性将衣裳一件件脱下,扯下一块干净布条,将胸口剑伤草草扎好,便赤条条往榻上钻。
殷晴舒服地吸了口气,好温暖。
她睫毛颤了颤,不吭声。
可不知为何,一握着她软乎乎的手,那怒从心起的火就气烟消云散了。
燕归沉沉看她许久,才动唇说:“猗猗,我伤口很痛。”
少年声音轻轻,和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淋淋沥沥,飘在风里。
而今扮可怜有何用?她才不要心疼他。
燕归抚开她柔顺的发丝,冰凉的唇瓣从脖颈处往上爬,轻柔印下一个又一个吻:“可我没有。”
他亲亲她发烫的耳朵。
殷晴撇撇嘴,心里冒着委屈的酸泡泡。
是舟檐漏雨,还是濛濛的雨丝从窗口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灼灼的烫。
他的心也被灼了一下。
“猗猗,别回去。”
殷晴将眼睁开一条缝,看少年白发淋湿,一绺一绺贴在额角。他眼底映着她,清亮的泪痕挂在脸颊,被少年慢慢地吻去。
“对不起。”
她哽咽着:“能不能别逼我。”
到底还是初尝情爱的少年,哄人都不甚熟练,只会拍着她背,摸着她的发,嘴巴里说着“莫哭了好不好”,再用舌轻轻地吻过她一串串珍珠泪,像是尝了颗嫩生的莲子,唇齿里泛着干涩的苦。
相顾无话,远处传来几声鹧鸪嘶鸣。
殷晴抽嗒嗒,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看向他,重新说了遍:“燕不恕,你能不能别逼我。”
他会说什么。
她眼睛很亮,恰如九秋之月,在灯火里烁烁流光,满眼都写着,倔强不退却。
“我不能看着你和旁人走。”
“你只顾你自己。”
他渴望她妥协,她期盼他体谅,两根不对等的绳,绞成一个死结,即要死死纠缠,却又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