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内隔案二人相望,他沉寂无声,她呼吸凝滞。
“不能。”燕归眉眼上挑,唇边扯出一丝笑来,他一向恣意,随心所欲惯了:“何谓不能?他们伤了我,我竟不能还手?”
一只鬼面蝉蛰伏在少年苍白修长的指间,振翅“滋滋”作响,燕归慢慢悠悠道:“与你游山玩水的这些时日,倒是怠慢了我的宝贝们,它们多日未蚕食血肉,也饿得紧。”
该如何答呢?他也在期待,他与昆仑,她会选谁?
“你以为呢?”少年答得懒散。
“是又如何?”燕归手心笛子一转,搭在她下巴之上,轻轻往上一挑,目光如剑,锐利无比:“猗猗,我能等得到你心甘情愿随我走吗? ”
“诚然,你我两心相许,但我之于你,与你之于我却大相径庭。”燕归:“我视你为仅有之唯一,那猗猗呢?”
“我…”殷晴动动唇,不知他口中心有几人如何介定?莫非是定要她与昆仑划清干系才罢休?
他心底一清二楚,她不似他,他锱铢必较、心胸狭隘,容得她一人,便看不见旁物丝毫。
哪怕路边乞儿,都能轻易夺取她的善意,分走她的目光。
就像一只雨燕,衔春而来,待春去冬来,又会归巢而去,她注定会离开。
燕归胸口钝痛,忆起他买下荷叶鸡欲回,却被那些个自昆仑而来的人持剑拦下,个个横眉冷面,挟剑欲上,让他将“小师妹”交出来。
耳饰在剑拔弩张的风中摇晃,清声脆鸣,指骨搭在笛间,只等他吹响。
少年回神,笑意轻轻,带有几分讥讽自嘲:“看吧猗猗,你答不上来。”
殷晴心里眼里,在意的人何其多?昆仑满门,上下亲朋挚友无数,他一人何以撼动?
“我曾说过,若我不得不离你而去,我会回来找你。”江面斜风细雨,殷晴握紧蒲草,小蝴蝶在风里摇摇欲坠。
“如我梦中,我见殷彧来寻你,你与他走了,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而去?”
殷晴盯着他衣袖上的零星血迹,唇角颤抖:“那你如何对付他们?”
殷晴面色一白,脱口而出:“不可能,我不信。”
“我知道你坏!做不来好人,不必提醒我。”殷晴瞪圆杏眼,一下甩开他,截断他的话。
他的视线若刀光剑影,寸寸落在她心上,继而嘲弄道:“想来猗猗也知晓,我是个贪得无厌之人,我如何对你,便盼望你如何应之。”
殷晴浑身卸了气,面对这样炽烈的情愫,谁会忍心恶言相向,纵使心有不平,她只得无力应道:“无论如何,我不信你动了手。”
“你知道的。”殷晴抬眼,目光澄清如水。
燕归捞起她一缕发,于鼻尖轻嗅,继而反手握着她的手腕。
他瞥她一眼,目光里藏不住的冰冷怒意,令她脊背发寒。
“你以为你不讲我就不知道吗?”她不知她的沉默更是火上浇油,令他的嫉恨之心烧得更旺。
殷晴心里一慌,不愿殃及无辜,连忙开口:“下午时,我与颜如玉背后之人隔着屏风见过一回,他只告知师尊寻我一事,再无其它。”
他眼里藏着滔天怒意,如恶鬼般盯着她,许久,紧抿着唇起身:“我未动手,仅仅是因为你。”
静夜沉沉,江上浮光霭霭,燕归心绪烦躁,独立船头。
分不清到底是何人的是非对错,各有固执与倔强,两人皆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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