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山到上朝

第四百一十八章(1 / 1)

天气 春光正好

心情 再好的春光也驱散不了内心的阴云

吐蕃派人来约谈,

长风来报新情况。

如约而至探虚实,

无奈只能无功返。

宣纸上未干的朱砂印突然裂开,像极了我此刻紊乱的心跳。连日来难得的平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碾碎,帐外沙尘翻涌如浪,连帐前铜制的貔貅香炉都被震得叮当作响。

"山南总督谭新宇求见!"尖锐的通报声刺破空气。我手中狼毫猛地一顿,墨迹在奏折上晕染出狰狞的墨团。透过掀开的帐帘,谭新宇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玄色铠甲沾满泥浆,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平日里沉稳的面容此刻布满惊惶,活像被野狼追了三十里的惊弓之鸟。

"陛下!"他扑通跪地,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吐蕃来使传信,达朗玛明日邀您谷口相见!"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手中奏折"啪嗒"坠地,我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帐外风沙卷着枯叶拍打帐幔,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达朗玛向来诡计多端,此次如此笃定,莫不是曲珍真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泛起一阵绞痛。我下意识抚上胸口,那里还留着曲珍亲手绣的香囊,如今却再无半点温度。

"保皇司那边有什么消息?"我强压下喉间腥甜,转头看向御林军统领俞家兵。他腰间的玄铁令牌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启禀陛下..."俞家兵抱拳行礼,铠甲碰撞声都带着迟疑,"保皇司仍未与淑妃娘娘取得联系,传回的信息与三日前别无二致。"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报——白羽卫李长风求见!"尖锐的尾音像把钢刀,生生劈开凝滞的空气。我与谭新宇对视一眼,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而我只觉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李长风大步踏入帐内,玄色劲装染着草屑,却依旧身姿如松。他单膝跪地时,腰间短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末将李长风参见陛下!"

"何事?"我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声音却还是不自觉地发沉。

"启禀陛下,白羽卫在山谷西侧发现一条隐秘山道。"李长风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少见的凝重,"末将派人探查,至今未归。"

这句话让帐内温度骤降。我盯着他肩头凝结的血痂,那暗红的痕迹刺得眼睛生疼。达朗玛果然留了后手,这条能让探路者有去无回的秘道,就像悬在我头顶的利剑。

"陛下无需忧虑!"李长风突然提高声调,猛地挺直脊背,"我军已在山谷百里外设下三重暗哨,哪怕吐蕃军化作飞鸟..."他顿了顿,声音染上一丝狠厉,"也绝逃不过白羽卫的眼睛!"

我望着他年轻坚毅的脸庞,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李长风虽说勇猛,且忠心耿耿,但达朗玛的手段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小股精锐突袭、暗渡陈仓...无数战术在脑海中盘旋,每一种都可能带来致命危机。

夕阳的余晖透过帐幔缝隙洒进来,在青砖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我缓缓起身,衣袍下摆扫过满地奏折,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暮色中的山峦,那些起伏的轮廓像极了达朗玛阴鸷的笑容。

"明日..."我转身时,烛火在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且看达朗玛要唱哪出戏。"

夜风卷起帐角,烛火"噗"地熄灭。黑暗中,我握紧腰间玉佩——那是曲珍生辰时送我的,此刻却凉得彻骨。这漫漫长夜,注定无人安眠。而明日的谷口之约,究竟是陷阱还是转机?答案,只能在血色黎明中揭晓。

翌日,晨雾已如鬼魅般缠绕山谷。我摩挲着腰间玉佩,曲珍亲手雕刻的并蒂莲纹路早已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却依旧冰凉刺骨。俞家兵的玄甲在雾霭中泛着冷光,他握刀的指节微微发白,每走一步,甲胄相撞的轻响都像心跳般沉重。

转过谷口的刹那,藏笛声骤然拔高,如同利刃划破寂静。达朗玛猩红的大氅在风中猎猎翻飞,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他斜倚在虎皮软垫上,鎏金茶盏轻晃,琥珀色的茶汤映出他眼角肆意的笑意,仿佛在等着一场好戏开场。

"妹夫!"他猛地起身,大氅扫过矮几,三盏热茶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宛如未干的血迹,"快尝尝这雪顶云雾茶,可是特地为你留的!"他刻意拉长的尾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提醒着我与曲珍那段被政治联姻扭曲的亲缘。

我落座时,龙纹靴重重碾过碎裂的茶盏,瓷片发出清脆的呻吟。"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吧,"我盯着他腕间刻满吐蕃图腾的银质护腕,那图腾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就算你有秘道也救不了你的命。没了这些兵马,你不过是丧家之犬。"

达朗玛仰头大笑,喉间的银质项链叮当作响,惊起几只盘旋的寒鸦。"妹夫啊,"他突然俯身逼近,浓烈的酥油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你以为我今日是来赴死的?"话音未落,两记清脆的掌声撕裂空气,惊得俞家兵的刀刃瞬间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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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链拖曳的声响从雾中传来,像是死神的脚步声。我的心脏猛地撞向肋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两辆囚车缓缓驶出浓雾,车轮碾过碎石的吱呀声,每一下都像是碾在我心上。

曲珍的青丝凌乱地黏在苍白的脸上,却仍倔强地挺直脊背。她素白的裙摆沾满泥浆,颈间月牙形胎记在晨光下泛着微光。当她的目光与我相撞时,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眸子,此刻盈满泪水与不甘。她突然别过头去,咬住下唇的模样,让我想起初见时她被花瓣迷了眼的倔强。

而旁边囚车里的高峰,我几乎不敢相认。昔日打虎的悍将,此刻赤着上身,肌肤上布满交错的鞭痕。化脓的伤口里嵌着砂砾,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可他仍用染血的手指抠住囚车栏杆,拼尽最后力气嘶吼:"陛下快走!别管我!"那声怒吼带着血沫喷出,却依旧震得山谷回响。

"妹夫?怎么样?"达朗玛蹲下身,指尖挑起我的下巴,"两条命,换我全军撤离。这笔买卖,你不会拒绝吧?"他眼底跳动着毒蛇般的阴冷,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看猎物垂死挣扎。

"陛下!"俞家兵的刀刃已出鞘三寸,玄铁剑身映出他涨红的脸,"末将愿拼死夺回娘娘!"他的声音在颤抖,握刀的手却稳如磐石——但我们都看到,吐蕃士兵的长枪已抵住曲珍咽喉,只要她稍一挣扎,便会血溅当场。

"别乱来!"我按住俞家兵的刀,指甲深深掐进他的铠甲。达朗玛慢条斯理地起身,猩红大氅扫过囚车,曲珍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转头示意,长枪又往前抵了半寸,曲珍雪白的脖颈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珠,宛如绽放的红梅。

我感觉喉咙里堵着滚烫的铅块,每呼吸一口都刺痛肺腑。"达朗玛,朕放你生路,"我死死攥住龙纹腰带,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但敢再犯我大理,定让你血债血偿!明日让出谷口,若敢耍诈..."

"爽快!"达朗玛的笑声震落松枝上的晨露,"明日出谷,定还你美人。"他猩红的大氅在风中翻卷,像极了一张吞噬一切的血口。

我猛地转身,龙袍扫过满地狼藉。身后传来曲珍压抑的啜泣,还有高峰断断续续的咒骂。每一个字都像箭,穿透我的后背。

俞家兵紧跟上来,脚步却比来时沉重千钧。晨光渐盛,却照不暖我冰凉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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