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发带!"小姐尖利的声音刺破午后的宁静。
"明明是我的!你上次弄丢了,这是娘新买的!"姐姐不甘示弱,死死攥着那条绣着梅花的红发带。
致远蹲在门槛上啃着黄瓜,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个姐姐吵架。
这种戏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演,比镇上的皮影戏还热闹。
"你胡说!我的发带角上绣了个'芳'字!"小姐扑上去抢,两人扭作一团。
"哎哟!"姐姐突然惨叫一声,"你咬人!"
致远手里的黄瓜"啪嗒"掉在地上。
只见姐姐胳膊上多了个清晰的牙印,小姐的辫子也被扯散了。
两人像两只炸毛的猫,随时准备再次扑向对方。
"怎么了这是?"周祈荧从菜园回来,见状立刻沉下脸。
"她抢我发带!"
"那是我的!"
周祈荧一把夺过发带,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四丫头的吗?角上绣着'娟'字呢。"
小姐顿时蔫了,姐姐得意地扬起下巴。但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周祈荧就各打了五十大板:"四丫头不该抢东西,五丫头更不该咬人,今晚你俩都不准吃糖饼!"
晚饭时,姐姐和小姐互相瞪着眼,把碗里的饭戳得"咚咚"响。
致远偷偷把糖饼掰成两半,趁娘不注意塞给她们。
"还是小弟好。"小姐揉揉致远的脑袋,结果被姐姐一把拍开:"别碰他头发,我刚给他梳好的!"
几天后,战火转移到了姐弟之间。
致远在院子里玩弹弓,不小心打碎了小姐心爱的瓷娃娃。
"李致远!"小姐的尖叫声吓得树上的麻雀都飞走了,"我要杀了你!"
致远撒腿就跑,小姐举着扫帚在后面追。两人绕着橙树转了七八圈,最后致远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刚晒好的稻谷堆里。
"我的谷子!"周祈荧闻声赶来,气得直跺脚。
"啊!你竟敢抓我的脸!"
一声尖叫从后院传来,正在灶房和面的周祈荧手上一抖,面粉撒了一地。
她快步跑到后院,只见小女儿捂着脸蹲在墙角啜泣,致远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周祈荧沉下脸。
"他抓我!"小女儿抬起头,右脸颊上赫然一道红痕,"你看!"
致远把手背到身后,声音发颤:"是她先抓我胳膊的..."
周祈荧拉过两人的手一看——致远的手臂上是月牙形的指甲印,有些已经渗出血珠;而小女儿脸上有一道划痕,破了点皮。
"都给我进来!"周祈荧一手拎一个,把两个孩子拽进堂屋。
审问之下,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原来这几个月来,每次姐弟打架,致远总是吃亏的那个——两个姐姐都留着长指甲,一抓就是几道血痕;而他指甲剪得短短的,最多只能在姐姐们胳膊上留下几道白印。
"所以你就故意留指甲?"周祈荧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
致远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她们老欺负我..."
小女儿在一旁撇嘴:"谁让你老是动我的东西!"
"都闭嘴!"周祈荧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拿了根小棍子。
最终,两个孩子的掌心各挨了三下,又被罚面对面站着思过。
……
过年前几天,致远正在院子里喂鸡,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马车轱辘的声音。
他扔下谷子跑去开门,看见大姐抱着个包袱从马车上下来,身边站着满脸笑容的大姐夫。
"大姐!"致远高兴地蹦起来,却在看清那个"包袱"时猛地刹住脚步——那居然是个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
"来,见见你外甥女。"大姐笑着把襁褓往前递了递。
致远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襁褓里的小家伙只有他胳膊那么长,脸蛋红扑扑的,正睡得香甜。她的小手攥得紧紧的,像两个迷你馒头。
"我...我当舅舅了?"致远结结巴巴地问,感觉这个称呼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特别奇怪。
大姐夫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可不是嘛,小舅舅!"
周祈荧闻声从屋里出来,一看见婴儿就"哎哟"一声接了过去,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五丫头也冲出来,好奇地戳了戳婴儿的脸蛋,被大姐轻轻拍开了手。
"小心点,她才两个月大。"
致远小心翼翼地凑近,闻到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婴儿突然打了个哈欠,粉嫩的小嘴张得圆圆的,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抱抱吗?"大姐问。
致远连忙摇头,后退两步:"会、会摔着的..."
"怕什么,"大姐不由分说把婴儿塞进他怀里,"托住脑袋就行。"
致远僵着胳膊,感觉怀里的宝宝比刚出生的小羊羔还软。
小家伙似乎察觉到换了人抱,皱着小脸"哼唧"了两声,吓得致远一动不敢动。
"放松点,"大姐调整着他的手势,"对,就这样..."
婴儿在他臂弯里扭了扭,竟然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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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的生命,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孩子居然要叫他舅舅!明明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起名了吗?"周祈荧轻声问。
"叫念安,"大姐柔声说,"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晚饭时,念安被安置在摇篮里,就放在致远旁边。
他时不时偷瞄一眼,生怕这个小不点突然哭起来。
但念安出奇地乖,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偶尔吐个泡泡。
"致远,"大姐突然说,"你要不要试着喂她?"
"我?"致远差点被饭噎住,"我不会啊..."
在大姐的指导下,他战战兢兢地接过小勺子,舀了一点米糊。
念安的小嘴像小鸟一样张开,准确无误地含住勺子,"吧嗒吧嗒"吃得可香了。
"哎呀,我们致远会当舅舅了!"周祈荧笑得合不拢嘴。
夜里,致远躺在床上,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念安细微的呼吸声。
他想起下午抱着她时,那小小的心脏隔着襁褓传来的跳动,像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去李浮生家报喜。
"先生!我当舅舅了!"致远气喘吁吁地宣布,"大姐生了个女儿,叫念安!"
李浮生正在浇花,闻言放下水壶:"可喜可贺。"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给孩子的见面礼。"
致远捧着书跑回家,大姐正抱着念安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把书递给大姐,骄傲地说:"这是先生送的!"
"李先生真有心,"大姐翻开书页,"等念安长大了,就让她跟着舅舅学认字。"
致远突然挺直了腰杆——对啊,他现在是舅舅了,得有个长辈的样子。
念安在他思绪万千时醒了,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阳光照在她粉嫩的小脸上,致远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甜甜的,就像昨天闻到的奶香味。
这个冬天,致远突然长大了许多。
每当念安哭闹时,他总能第一个找到掉落的奶嘴;当小姐想捏念安的脸蛋时,他会像个小大人似的制止。
"我们致远真是个好舅舅。"大姐揉着他的头发说。
致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悄悄挺起了胸膛。
窗台上,李浮生送的那本书沐浴在阳光里,扉页上题着"平安喜乐"四个字,墨迹遒劲有力,就像一位长辈最朴实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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