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厂花之争 第178节(2 / 2)

“直到去年夏,我故技重施叫几省随天灾暴乱彻底促成西厂重立。这样我送升宁道长入宫,期间若生出意外,我手下有禁军可控皇城。我弑君、乘乱绞杀刘栩后,陛下便会带人入宫清剿我这逆宦稳固天下。只是幸好,我并未走到此境......”

祁乐的一字一句都是陆斜想也不敢想的谋逆大罪,简直亘古未有。

陆斜此刻犹如海上狂风暴雨下的一只小小扁舟,颠簸翻荡的叫他紧紧卡在濒死之瞬。

祁乐垂眸,不敢看人。

“我知道储君国祭出事会连累东宫詹事府,从头至尾我都知道。但此计是我献、我行、乃至去到陆家府邸宣旨监斩......都是我。”

她在陆斜这么多年隐瞒压抑的愧悔此刻腾涌,收不住的淹没了她整个人。

嗓子变得越发干涸烧疼,她悄悄咬破舌根润嗓,继续道。

我该死。”

“陆斜,你想怎么处置我为你家人报仇,我都依你。”

陆斜头脑一片浑噩。

所以去年东厂落祁聿......祁乐手中,西厂落他手上,原就是为了弑君谋逆做的准备。

那祁乐对他真好,颠天倒地的杀局也不告诉他,是怕牵累他还是想将他放到万不得已再用?

难怪祁乐从来没想过活,总是口口声声道着‘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厉害,真是好厉害。

不愧司礼监人人道祁乐一声行事周全。

自己阖家兢兢业业竭智尽忠,竟丧门灭绝在如此小人之手、荒唐之念。他还认贼作父、还心悦血仇、还可笑的想殉她。

陆斜身子僵死,心口遭冰原封禁,呼吸扼停。

赤眸看着眼前伏地窄身,咬牙切齿:“你真是不清白,手上累累血债。”

为什么会她,怎么会是她。

祁乐跪在她脚前,闻此脊梁塌陷下去,人几乎整个伏在地面。

嗓子彻底哑了:“我若一死难消你心头之恨,你自去请凌迟,届时刑台下看我被千刀万剐会不会好点?若还不解恨,你大可将我挫骨扬灰。”

她想说对不起来着,但这三个字她也无法厚颜无耻说出口。

她对不起陆斜的太多。

害他全家性命、害他成了阉人、害他认贼作父、害他喜欢上仇人。

每一步她都是眼睁睁看着陆斜走,这么漫长的时日她只字未提......

第134章 求死这位公公求死心胜,竟以口咬撕自……

陆斜失魂落魄朝诏狱外踩,他像是朽坏的木偶,被人掌控,腐烂线绳、四肢又不听人使唤,一步一晃。

脑中徒留祁乐最后一句‘我在此处等你处置我’,阖府宣旨就地枭首沾血的画面一幅一幅悬在眼前。

两厢交错脑中,陆斜被迫生吞此间所有冲击、苦厄。

从陛下、从内廷、从前朝、从他,祁乐皆是死路。

果真穿上祁聿衣裳那刻开始就没想过活,她从未想过。

祁乐这些年数着自己人生倒计时,是怎样度过十年中每日每刻......

陆斜所有坚笃希冀,此刻随着祁乐在心中瓦碎崩塌,生息大片大片倾侧至一处深不见底的渊涧。

这瞬他好像回到五年前,被人绑在那张动弹不能的板床上强行喂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数绝望杀来,不复堪命之感再度席卷全身。

踏上出诏狱最后一阶石梯,不知何时下的瓢泼大雨倏地劈里啪啦砸进耳中,将一切浇散、又将一切化作一团。

革皮鞋面顷刻溅湿,细风穿雨拂过,陆斜整个人四肢一软轰然贴墙倒去。

他的掌家单手执伞,抬手撑住人。

摸到陆斜袖口新润湿意,翻指瞧见是新血,毫不在意的搓指抹去,将人搀紧。

“陛下第二道口谕刚宣来,督主,咱们该回宫了。”

知道陆斜父亲是陛下老师,许多事情能容一容,但这个节骨眼实在不宜为祁聿怙恩恃宠。

回宫两字入耳,陆斜脑中立即有道洪钟巨声告诉他:不能回。

陆斜握紧铜狮口中垂衔的门环,诏狱长巷雨僝风僽,他死死伫立原地。手背青筋绷紧,连同整条臂膀、整个人僵直的动弹不得。

掌家接二连三唤他,陆斜听而不闻,眼中虚焦无神,丧魂失魄杵着。

若不是人直挺挺,说是死了都不为过。

他缄默,贴近半步为人执伞,又碰误碰了把陆斜衣袖,沾染到的半掌新血摊到伞边任由雨水冲刷。

陆斜眼底骤然被这抹颜色牵神,迟钝抬起右手袖口。

灰蓝布料被深色浸润湿透,血腥气厚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