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放他入宫为了什么,就为束你手脚。你想弑君就弑君去,想捧呈我的罪就捧呈去。届时你亲眼看看你数年力气改换朝堂后,新君会不会如你的愿判我死罪。”
祁聿突然浑身失力,他撑掌将人扶住,耳边杂息紊乱到要绷断。
“祁聿,你亲自进的死罪绝境,不自戕下我保你一命,这道赌约就是我胜了。你说的,日后你任我为。”
这一日至转春时,他等了足足十年。
“往下就是数九寒冬,你身子不好,我们就在来年新春,择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一道进诏狱吧。”
“我等着你送陛下宾天。”
祁聿喉咙滚句话却没发出声。
——我没送人入宫弑君。
第104章 芜湖他进来看清我们这算不算捉奸?……
明明刘栩不出手,她都打算尝试寻不弑君的蹊径摁他死罪,想为殿下寻其他稳固君心、继承大统的法子。
陆斜难得叫她有了旁的生机,自己却一步也未来得及踏出,便叫刘栩再度扼了生路。
如今还丢了唯一肯真心无所图助她的陆斜,真是......
此刻心口猝疼,搅得人想死。
天地崩塌俶尔骤起,满目残烟土尘覆身,微粒飘渺叫人窒息。
魂撕裂魄之痛贯行全身,死去活来一阵,她猛地吐口气,这才发觉眼底炙烫。
生机不适合她,她还是适合与刘栩死杀到底。
抬手扣紧刘栩腕子。
刘栩内腕层层用力,倏地一道劲将他扔开。
层层围守的寂默院子乍响镣铐寒声。
刘栩落目身侧。
祁聿抬起头,指腹松巧拨正乌纱帽,眼底邃密颜色乍寒,尖锐、刺人。
挥手将额间被刘栩拂过的肌肤反复擦拭,试图扫净他留存在肌肤上的触感。
“儿子依你,来年寻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我们一道去诏狱。我要看您究竟有什么手段,能在诸般国律下、百臣求叩下苟生。”
凭什么易主的朝廷,会留他个罪行累累恶积祸盈前朝佞宦的残命。
“西厂用不了便不用,陆斜知晓真相非要阻我、碍我,杀了便是。我手下冤魂不缺他这一条。”
“当年救他纯是意外,予他愧疚是有几分,但那是对他刚直不阿、蒙冤受屈的陆詹事,陆斜......此生意外之人罢了。”
祁聿字字铿锵,目光却不敢朝院前瞧,心口砸出的声已经要震碎她的违心。
她描着刘栩勉强称算慈蔼的面目。
浅浅抿唇:“明年,我非要扯着您跟我一起跪在刑场上枭首、凌迟。”
“翁父想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阴司吧。”
祁聿扭扭腕子,将虚着扣锁的地方扯开,脚上也扯了,假样子不想做了。
起身扫袍,脚尖碾着镣铐,又闷又脆的声升腾股迷惘。
“戴太久了,翁父明日还是去帮我在皇爷面前求两句。索性您给了倒计时,便再私疼我一回,我该御前上值了。”
“许是我竭尽全力也翻不起浪了,替我容情一句无伤大雅,翁父百战不摧。”
气息微微一吐,祁聿信步朝外去。
杀不了刘栩,她实在死不瞑目。
祁聿起身,刘栩便在浓黑中瞧不清他面貌,只有一字字赤。裸的恨坠在耳畔,炸得人耳膜疼。
这般炽烈颜色从眼前翩迁而起,连扬起的衣袂与他也决绝无干。
刘栩知晓伸手抓不住,搐动的腕子被意志摁下没抬起。
“你身子差,我带你出宫要是亏着你了怎么办,我们就不能好好在宫中?”
祁聿日日没个好物吊着养着,身子不是病就是倦的,生来就是个富贵命哪有奴婢样。
如果祁聿能放下,他们不弑君,在宫中养着总比到了外头风雨飘零得好。
刘栩些许哽噎。
“我一生行恶心肝肺全是黑的,唯心上你所立之处不敢叫俗恶污了你。你同我一起在宫中怎么不好!”
凭什么行了一年混账事,非要要他以命相抵?
这等无耻之言。
她鼻头一酸,脖子堪堪扬起,她都觉得祁聿冤魂此刻在身后望着。
“我苟活至今为了杀你,你叫我同你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