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栩垂眸看祁聿,这幅好皮囊从更鼓房朝司礼监一步步都有计划,靠近太子,造案杀人升职、开西厂,企图均异常清晰明显。
熬得,苦得,忍得,狠得,实在是个前所未有的凶煞之人。
他轻声好奇。
“陆斜不杀闫宽的话,闫宽送来的人会如何杀我?”
“我死也是闫宽送的人,与你毫无干系。我不死,便要借我的手替你清除左顺门你要偷杀朝臣闫宽这个‘活证据’。真是好一手面面俱全。”
“这人心甘情愿以命相弃投靠闫宽,与我榻上承欢,你是如何做的。”
那人是为‘护’陆斜杀闫宽之过,毫无计划草草赴死。
现在发生时日尚短,暂时没看出祁聿这么护着陆斜余下企图是什么。但祁聿不会白用一条人命护着陆斜,他出手有因有果从未吃亏。
不是他至今没寻闫宽献进来的人与祁聿勾结的铁证,要有证据,早能拿下祁聿问罪。
祁聿过手的人事物太干净了,干净到有时候他也定不了祁聿的罪。
祁聿想起那人那天伏在她面前,抿着唇,气息涌了一阵又一阵。
“我们......相识在六年前,叫他投了李卜山、闫宽后我们从未有交。你没证据说我杀你,翁父不能随便给我‘扣罪’,我冤枉。”
冤枉?
真亏祁聿张得出来口。
好,一柄尖刀放六年,不愧是祁聿。
祁聿嗓子缓缓声,喉下滚了不少凉意。
“你造的孽太多不记得,他也有亲人死在你手上,与我差不多吧。我给他机会杀你,你死了是他亲手报仇,你没死我会如他的愿,他——不亏。”
刘栩嗓子噎紧,第一次听说丢命是不亏,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因为祁聿是以自己认知、真诚的认为用命报复换他一命不亏......刘栩心尖刺疼,一个带有密密麻麻的石磨寸寸滚轧周身,叫人生死不能。
狠狠缓上几口气。
刘栩:“说到陆斜,他就更有意思。你给他西厂是盼望着这个儿子与你同心同德孝敬你?以他的西厂想绕开我新查我什么罪过呢。”
“祁聿,你四年前是怎么敢救他,如今又是怎么敢叫他为你办事的?”
这个名点的祁聿缄默,脑袋突然就埋进衣褶中不敢听刘栩说下去。
浑身巨颤,有些止不住的那种。
刘栩瞧他这样有丝惊愕。
“你对他亏心?你为了杀我推动了无数大案,杀了无数人,对陆斜竟有亏心?”
“不是你跟太子闹起的大祭案,陆老这几年该入内阁,陆斜会是内阁辅臣宠爱的幺子。没你,他如今这个年数早该成家立业,膝下逗儿。”
“你将人害至此境,还利用他为你查我的死罪,将他往深渊再推一把。这种人放在身边,你就不怕自己屠杀他满门的事泄漏,叫他亲手杀了你吗。”
“现在亏心是什么,怕?你还会怕?”
什么榻上关系,且不论两人仇怨,就祁聿看都看不得下头有人行此污秽之事,怎么会与人生出苟且之心。
有人沾身都恨不得退避三尺,也就宫里这些蠢材才会传祁聿与人榻上缠绵。
“你,别提他。”
她不想从旁人嘴里知晓自己对陆斜有多残忍。
早就说了死人债好偿,活人债难清。
这么多年她累累罪行不可胜记、罪该万死,她都知晓。
她也不想,真的不想。
歪头眼底印清楚刘栩这张脸,一张阖然闭眸的脸覆上颅内,将她神魂狠狠震动。
她枯漏百疮的心重新鲜活蹦撞,又重新觉得死后千刀万剐、背负千万罪过也无碍。
“是他蠢。”
刘栩听到这句冷言,指腹挪到祁聿眉心弹动。
“你就不怕他此刻在院外?”
祁聿两眼陡然一黑,扼息间身子塌垮。
陆斜在院外?他听到了?听到了吗......
她不敢抬头、不敢张望,强摁住心跳试图用心神寻人踪迹,却一次次败在惊恐失措的心慌上。
祁聿掐紧衣裳,胸肺中噎了太多太多道不明的东西。
陆斜说喜欢她,她却害了陆家满门,叫他一个好好的贵公子变成这番不人不鬼的样子,她......
九年来自己所有死罪她都甘愿伏法,唯陆斜这道她不知该如何认罪。
周身血液在体内急涌奔撞,挣扎出体的难过令她无言以述,嗓子呼哧的声扯得她脆弱的喉管,疼得鼻头一涩。
刘栩声音继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