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90章(1 / 2)

(' 欧阳修笑着点了点头,“谁不希望如此呢。”

梅尧臣揭过话题,“不过现今你我都已经年迈。不服老不行,好在尚有一屋可供酣醉。”

“正是,圣俞你莫嫌我,流年逝去,方知现在这个年岁还能有老友作伴是何其有幸的一件事。”欧阳曦道,“春华灼灼,转眼碾落成泥,好在后生才子不绝,吾道不孤,便是隐退,也没甚可惜。”

梅尧臣:“怎么觉着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准备致仕还乡?既如此,你若是选中了地方,要与我说个明白,等允渡安定,薛通考中,我便搬去与你做邻居。”

欧阳修:“一言为定。”

两人没有压低声音,陈允渡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见两位师长如同小孩一样拉勾约定,心中快速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两位师长有辞官归隐的想法,但官家未必愿意放手。

一片秋叶吹落在许栀和的肩膀,陈允渡自然而然地伸手捻起,动作仿佛做了千百次那般熟悉。

几乎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许栀和恰到好处抬眸朝他笑,踮起脚尖将他头上的一片捏起,放在掌心吹了一口气,树叶轻飘飘擦过他的衣摆,落在地上。

刁娘子在屋内等了一会儿,见梅尧臣和欧阳修都进来了,还不见陈允渡和许栀和的身影,于是自行出门来找,见两人互相拂去对方身上的落叶,嘴角上扬了几分,她含着笑,兀自欣赏了一会儿登对的佳人,才出声道:“快进来,外面起风了,站在外面怕是要一直拂衣裳才可。”

许栀和听到刁娘子的呼喊,脸色绯红了几分,她抬声应了,“这就来。”

陈允渡没说话,却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到刁娘子面前,“让师母久等了。”

刁娘子道:“没久等,快些进去吧。对了,悦悦没来,我给她准备一份带回去?”

“方才回来没来得及与娘子说,回程路上我便叫人去接悦悦过来了,”许栀和笑道,“刁娘子不嫌我多带一张嘴吧?”

刁娘子脸上一喜,“怎么会,求之不得呢。”说着,催促许栀和与陈允渡快进去,自顾自去门口等着了。

屋内,欧阳修和梅尧臣已经坐下,并好言劝说曾巩不必拘谨,直接坐下就是——在家中不用讲虚礼。但曾巩犹豫了一瞬,面色坚定道:“还是等陈侍郎和陈夫人一道过来吧。”

梅尧臣小声道:“这孩子,忒认死理。”

欧阳修点了点头附和。

陈允渡刚好进来,闻言,朝曾巩微微抱拳,“请坐。”

曾巩眼睛微微一亮,朝两人颔首后落座。

陈允渡先让许栀和坐下,随后在她身旁落座。坐稳后扫了一眼桌上菜色,见有河虾,忍不住侧头对她道:“有你最喜欢的虾,待会儿我帮你剥。”

许栀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桌上还有两位长辈,脸上刚刚就未散的绯红不禁更重了几分。

梅尧臣:“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永叔,你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什么都没听到,”欧阳修开坛倒酒,馥郁的酒香钻入鼻孔,忍不住陶醉道,“栀和,这酒水闻着越发香醇,不知可还有剩?”

许栀和:“自然,特意给学士留了两缸。”

“缸”这个字逗的众人大笑,欧阳修也笑:“栀和犹如我儿,甚是贴心。”

正说着,刁娘子抱着陈问渔过来,甫一进门,她便松开手。

陈问渔朝着许栀和跑来,但还未走近,便被梅尧臣截胡。

欧阳修眼睛跟着一亮,“这便是栀和与允渡的女儿吧?只在信中听说,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快快快,快让老夫抱抱。”

梅尧臣念及自己看到的机会比欧阳长的多,笑着点了点头。

欧阳修低头看着面前站着如玉雪娃娃般可爱的小娃娃,身上气质陡然又和蔼了几分,他软着声音道:“悦悦……是叫这个吧?你可知我是谁?”

梅尧臣起了层鸡皮疙瘩,他伸手搓了搓胳膊,相识数十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欧阳发出这般声音。不过又一联想到站在他面前的陈问渔,梅尧臣又释怀了。

人之常情。

陈问渔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灵动地转了转,“知道,欧阳爷爷。”又看向旁边两人,“薛奶奶,曾巩伯伯。”

“欸,真聪明。”欧阳修在自己身上翻找,想找出一个拿出手的物件送给陈问渔,却发现两袖空空,只好无奈苦笑,“下次再给悦悦补上。”

旁边的薛娘子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根坠子戴在陈问渔身上,“我也没别的,不过这玉石伴我多年,权当给悦悦的见面礼了。”

许栀和道:“悦悦还小,这怎么使得?”

薛娘子正了正色,“悦悦既唤我一声奶奶,便是我给她的东西,栀和莫要拦我。”

她故用长辈身份,许栀和无法,只能笑着摇头,同时对陈问渔道:“快说谢谢。”

陈问渔认真道谢。

欧阳修在旁艳羡地看着这一幕,直道自己糊涂,忘了这一茬。邻座的曾巩本准备将身上带着的物件送给陈问渔,见师长苦闷,又默默收了回去,寻思待会儿私下悄悄给她。

后面便是照例环节,陈问渔被哄着背诗。

许栀和一开始还会阻拦一二,后来发现陈问渔乐在其中,于是便跟着看客一块儿乐在其中,看着陈问渔站在未来几位科举出题人的面前丝毫不怵,摇头晃脑地背着诗。

“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

“渔人取江鱼、池鱼、 野虾以鬻于市……”

场上众人神色纷纷。

陈允渡扫了眼陈问渔,后者对上父亲的视线,吐了吐舌头。

今日饭桌上又虾蟹,这两首诗多应景。再看梅爷爷和欧阳爷爷神色……唔,虽然有几分躲闪,但眼角笑出来的褶子骗不了人,明明心底很高兴嘛!

陈允渡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见许栀和不解,主动压低声音解释道:“前一首是梅公的《范饶州坐中客语食河豚鱼》,后一首是欧阳学士的《归田录》。”

许栀和恍然大悟。

……

月底,筹措了半个多月的魏家人终于带着明礼上门。

相较于魏清暄和明夫人的紧张,明礼显得轻车熟路,“哎呀,娘,三舅舅,我和许姐姐的关系可好了,这陈府怎么走我心底清楚得很,你们跟着我就行了。”

明夫人伸手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到时候见了陈大人说话要客气些,知不知道?”

奉命出门来接人的方梨忍不住掩唇笑,“想必两位便是明夫人和魏三大人,我们娘子特意叫我请几位进去。”

明礼见到方梨眼睛一亮,忙把自己的耳朵从母亲手底下拯救出来,“方梨姐姐!”

明夫人略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激动不已的明礼,朝方梨微微颔首,“还请姑娘带路。”

院中,许栀和为了让这场见面显得更正式,并没有出现在正堂,只不断地听王维熙和雨顺汇报着他们的情况。

坐在对面的,赫然便是前不久才回京的梅丰羽,陈问渔站在他旁边,督工他手中正在编的蝴蝶。

这是他外出当官期间,和田间一老汉学的。

一个草编蝴蝶做完,梅丰羽摸了摸陈问渔的头,逗她,“干爹做好咯,悦悦想不想要?”

陈问渔的眼中盛满了最纯粹的渴望,闻言,她连连点头,“想要。”

“想要啊,说几句好话给干爹听,”梅丰羽一如既往,语气轻松道,“干爹可不止会编蝴蝶,会的可多了。”

陈问渔说的斩钉截铁:“干爹,你最好了,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顿了顿,她补充道,“比我爹爹还好。”

正在听雨顺讲话的许栀和偏头看陈问渔看了眼。

陈问渔面不红气不喘。

梅丰羽大笑:“好好好,悦悦,以后别说是草编的蝴蝶,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干爹也给你弄来。”不过可惜,这句话不能让陈允渡亲耳听到,不然看看他的面色,想来会十分有趣。

陈问渔得到草编蝴蝶,立刻回到许栀和的身边,朝她仰面笑。

许栀和伸手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旁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她手中,做完这些,她看向梅丰羽,“听允渡说你这次回来不会留太久?”

梅丰羽应了声:“事情还没处理完,差不多三日就要启程了。对了弟妹,这趟回来我带了不少尔阳县的特产,里面有些瓜果,京中不常见,我带了些给叔父,其他的都放在这边了,你和悦悦若是吃着好,下回我多带些。”

他话音刚落,一道脚步声便响起,“没我的份?”

梅丰羽:“你不应该在正堂见明夫人和魏三吗?怎么得空过来?”

陈允渡想起刚刚正堂发生的一幕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摇了摇头道:“我算是知道为何栀和之前会那般提醒了。眼下,还是等明夫人说完我再去吧。”

梅丰羽哑然片刻,旋即幸灾乐祸:“陈允渡啊陈允渡,没想到你还有今日!不过竟让你都觉得棘手,看来这小明郎君真有几分本事。”

陈允渡扫他一眼,“不过还好,在恩师门下求学多年,有同窗历练,都不过些许风霜。”

梅丰羽反应迟钝,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陈允渡言外之意,遂站起身一拍桌案,“陈允渡!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比这小明郎君还要……”

他站起身嗫嚅半天,不愿贬损自己。

陈允渡的嗓音清越,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察觉他冷淡语气下蕴着的笑意,他慢条斯理道:“悦姐儿还在这。”

被点名的陈问渔看了眼爹爹,又看了眼明显说不过爹爹的干爹,默默将自己挪得离许栀和更近,“娘亲。”

许栀和揉了揉陈问渔的脑袋,“没事儿。”

梅丰羽瞬间冷静下来,他愤愤瞪了一眼陈允渡,然后抱臂走到亭台外,抬起头看天。

秋日长空,万里无云。几缕轻柔的风裹挟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干燥和草木味拂面,梅丰羽闭了闭眼,感受着久违的放松与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