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上陈允渡询问的视线,许栀和脑海中快速转动,最后选择如实相告,“虽然我与明礼关系亲厚,但你要教他,估计有些费劲。倒不是说他蠢笨,相反,他非常聪颖,经书道理一点即通,只是缺少了一份向学之心。”
陈允渡:“一言蔽之,不爱学习?”
“是。”许栀和表示了肯定,并举了个例子,“他甘心被闻夫子罚站长廊两时辰,也不愿意用一个时辰看书。”
陈允渡:“无妨,他年纪小,不要紧……”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来明礼如今也有十八九岁,于是沉默下来。毕竟他的十九岁太过精彩,州试夺魁,省试榜三,殿试第二,为官至今,逾十五封奏疏成为国子监讲学重点,被京中书生称为最年少的移动命题。
许栀和:“既然你有心,我便不说了。你师承梅公,现在秉承其志,合情合理。”
她心中亦知晓,陈允渡主动提出教导明礼,并非是他与魏清晏魏大人的关系有多密切,而是当年她初入应天府收到的善意。
陈允渡笑了笑:“我也当一回潘光。”
许栀和连忙探头过去,一面竖起耳朵一面道:“哇,陈大人居然也要背后议论友人吗?”
“乐濯少时与明礼很相似,不过他当年因为家中变故激发了向学之心,若他们两人交谈,事半功倍。”陈允渡面不改色,“且,人人皆是潘光,不过君子意为信纯,小人意为恶念。”
另一边的魏府。
魏清晏回到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拿出纸笔,准备写信给应天府的长姐。
他执笔认真,连魏清暄进门的声响都没听见。
“二哥要接明礼来汴京?”魏清暄问。
“是。有人主动提出教导明礼。”魏清晏一边说话一边落笔,写完后将信纸折了三折,转入信封,“你亲自将这封信送去应天府。”
魏清暄将信接过,心中啧啧称奇,他好奇是朝中哪位大人说起此事,但近日兄长行程寡淡可言,两点一线在开封府和家中跑——难不成是开封府那帮人?
魏清暄打了个激灵,摇了摇头笑道:“敢主动提出教导明礼,我们魏家可要好好准备束脩,说不准长姐还要亲自登门,怕人家好不容易动的念头又被气消了。”
魏清晏:“明礼何至于被你这番奚落。”
“你不奚落,你怎地不教他?”魏清暄往后躲闪,“说出去你也是堂堂进士及第出身,连自家外甥都教不会……啧啧啧,说出去羞不羞?”
魏清晏冷然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轻飘飘,落在魏清暄身上,重若千斤。
“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魏清暄举起双手以示自己不敢了,同时问出心底自得知时便好奇不已的问题,“话说,究竟是谁人?”
此事早晚知晓,魏清晏也没打算瞒着,“陈允渡。”
魏清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复向兄长确认,“你是说皇祐元年的榜眼,弱冠之年被官家钦点为近身重臣,前段时日得封正四品,并主事张家案的陈允渡?”
魏清晏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魏清暄。
“是了,除了这位陈大人,还能有谁让兄长你这般郑重以待,”魏清暄猛地一拍脑门,恨不能现在就出门,“明日一早,我亲自与长姐说此事。”
魏清暄在房中来回踱步,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若非他早年已经考中,估计都想跟在明礼身后一道跟着学了。
“明礼这小子,虽说不爱读书,但运道还真不是一般好。”魏清暄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家外甥精彩绝艳让陈允渡都为之心动,他喃喃道,“居然有此机缘。”
魏清晏提醒了一句山腰别院,但魏清暄依旧一脸茫然,时光流转,他依旧模糊了自己接待过外甥及其好友,直到魏清晏直接点出明礼和许娘子关系亲厚,魏清暄才恍然大悟。
他虽然不记得那位娘子,却知晓京中陈大人爱妻的传言,多少人有意与他结个亲缘,但统统被他拒绝,唯正房一人。
魏清暄盘算着这件事,渐渐有了些浅薄印象,倏地一笑。他记起来了,当年他还觉得明礼与那姑娘远远瞧着甚是般配,后来走近见她妇人打扮,才惊觉自己想岔了。
魏清晏没理会他缘何发笑,顿了顿,他道:“你到了应天府在旁边多提点,这两日他有事……便月底上门拜访吧。”
魏清暄自然应下,“我省的。”
……
两日后,汴河码头。
初秋时节,满城淡淡金黄,天穹在第一场秋雨后被洗刷得极高、极远,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澄澈的蓝调,几缕云絮疏淡地着,白得耀眼。
远山层次渐染,山顶快要露出灰褐色的土地,山脚却还带着枫红的夺目。汴河两岸麦浪随风翻涌,虽巨大漕船将谷物香气一道送入京。
漕船靠岸,众人蜂拥上前。
许栀和陪伴在梅尧臣身边,“梅公莫急,允渡已经去看了。”
梅尧臣特意被陈允渡留在了后排,理由是他现在比不得从前身子硬朗,怕旁人没个轻重冲撞了。梅尧臣有心争辩自己不是泥做菩萨,但对上陈允渡和许栀和关切的视线,又不忍心拂小辈好意,老老实实站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