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年轻弟子忍不住接话:“报告盟主,那是一套话本。”
年轻弟子:“咳咳……就是编排江湖人士的话本,主要以一些匪夷所思的话作为标题,内容则是一些自己编的小故事,辅以桃色传闻。通篇扯淡,然而在年轻一辈中颇受欢迎。”
林卷海看向楚秀,语气匪夷所思:“你就在这上面寻找消息?”
屋子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慵懒的嗓音从屋外传来,众人俱是一惊,纷纷望向门口。
林卷海先是一愣,随后面露惊喜,拱手笑道:“季堂主,好久不见。今日刚得知你从蓬莱回来,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
陈竹暗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唰”地收回搭在他脖子上的长剑,重新靠到栏杆边,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季无松没敢再说什么,打了个哈哈,进屋,关门。
季无松点点头:“就是那个人称‘不第秀才’的白晓。”
“此话怎讲?”林卷海瞥了一眼楚秀,神色一肃,“他在诓我?!”
林卷海:“叶阎三早抓住了,焦泥被他杀了,还差一个花无乐,这厮心思缜密不输他师父,又不知怎的勾搭了莫六,武林大会上被……咳咳,陈阁主放走了,刚刚有人来报,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林卷海:“?!”
“叶阎三,你想去哪?!”
树后站着一个人,身材矮小如少年,脸上一半画着戏剧中丑角的脸谱,另一边全部涂黑,他穿着长袖蓝袍,怀里抱着拂尘。
“你是……”叶阎三捂着胸口,瞪大眼睛看着那小太监。
薛凉月闻言,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一动。
叶阎三/反应不及,只来得及避开了要害,那枚叶片携着极寒的内力穿透了他的肩膀,霎时血液飞溅,喷了薛凉月半张脸。
薛凉月微微扭过头,瞳仁依旧是那片银白,他微微勾起唇角,吃吃地笑着,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状,语调轻柔,“叶前辈,你是恶人,我是恶鬼。人鬼殊途哪,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呢?”
说着,他鬼魅一般身形一闪,出现在叶阎三面前,手中匕首直取叶阎三脖颈,叶阎三受了重伤,动作慢了三分,完全反应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脸谱却突然欺身而上,手中拂尘架住匕首,同时大喝道:“薛门主,不可!”
虽然不知道薛凉月对叶阎三有何过节,但显然,他对朝廷也是敌意满满。脸谱却笑了一声,毫无惧意。
看到这张脸,薛凉月瞳孔一缩。
一瞬间,所有景象旋转变换,他并不在月色满地的稀疏林间,而是在阴暗潮湿的地底洞穴中,面前人手里拿着的也不是拂尘,而是长长的,带倒刺的鞭子。
拿着鞭子的师无夜缓缓靠近,嗓音里带着恶劣的笑意,“好孩子,好下属,要听话。知道吗?”
“……”
周堂玉两眼微睁:“莫六?你……你没被困住?!”
“!……”
莫远冷笑一声,并不反驳,问:“你们要叶阎三活着干什么?”
周堂玉讶然失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堂玉叹了口气,伸手一抹,又换了张脸,赫然正是那张少女的清秀脸庞,声音也变得细软。
莫远收回无名剑,用剑指了指地上的叶阎三,冷冷道:“带了这畜生赶紧滚。”
莫远半蹲下来,垂眸看着依旧微微颤抖着的的薛凉月,良久没有动弹,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伸出手,摸了摸薛凉月的侧颊,喃喃自语,“没哭啊……”
他嗓音喑哑,带着几分委屈,“莫大侠,别断我经脉了,很疼的。”
莫远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微微侧了侧头,懒洋洋地看着薛凉月,“都记起来了?”
“无妨。”薛凉月笑吟吟地看着他,身体微微坐直了些许,将那只手贴近自己的脸,眼睛依旧是雾蒙蒙地眯着,“夫君,你身上暖啊,不然要你干嘛?”
莫远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没来由地冒出这个比喻,他隐隐约约觉得薛凉月的态度与之前已经发生了什么质的变化。像是随着惊蛰一声闷雷从冬眠中醒来的蛇,吐着信子开始寻找猎物。
莫远收了收手腕,但薛凉月手劲很大,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两人诡异地对峙了足足一刻钟,薛凉月才笑着放开了手,扶着树干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下一秒,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这一晚上,先是淋了雨,然后是身上大出血,再然后是从高空坠落,哪怕是铁打的身体也该撑不住了,皮肉乃至骨头上的伤固然不足为惧,经年累月的寒病却是恢复不了的。
薛凉月慢条斯理地拢了拢他的外衣,指尖划过,似乎还能感觉到淡淡的余温,于是笑了笑,抬步跟了上去。
“薛凉月?他也没死?”林卷海讶然,“传言不是说薛凉月因玉蜢子的缘故身形一直是少年摸样吗?颜容身形至少是个正常男子。”
季无松垂眸抿了一口茶,抬眸时笑容渐敛,语气也严肃起来,“阿年十年前回来的时候碰到了薛凉月,凑巧打下过他的面具,据说那张脸很是眼熟,跟三十多年前千金台那位一模一样。”
季无松微微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楚秀,林卷海立刻会意,吩咐手下把楚秀带出去。
季无松开口了,“我在途径涵州城时,顺道拜访了一下白晓。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西蜀之乱后,鹰部的人其实还未死绝。”
林卷海皱眉:“可那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道他们现在还在吗?从来没听说一点风声!难道那帮人那么能蛰伏?!”
林卷海沉默了,根据这一个月来跟叶阎三的接触,的确有些失望,这个人根本配不上当年那样声势浩大的追杀。
林卷海沉声问:“季堂主,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卷海双眸微微放大,有些失声,“季堂主,您的意思是?”
屋外,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天地亮如白昼。
次日,暴雨初歇,云开天明。
且说这六宗,三魔三道,分别是血衣门,屠月宗,吞日宗,松风下,白马寺,以及六合剑派——实际上原本是五宗,第一大魔教日月教分裂成两大宗后,两宗底蕴和人数居然还不输其他四宗,于是变改成了六宗。
林况眼尖地注意到莫远脖子上那道嫣红的齿痕。他看了看整个人行动自如的莫远,又看了看比之前所见更加奄奄一息的薛凉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