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室内静信脸上困惑更重, 视线不经意扫过少年提着太刀的手,身子顿时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开口:“结城同学……”
夏野却很突兀地打断了他, 堇色的瞳孔紧盯住他:“你认识沙子。”
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好似锃亮的刀锋直刺向室内静信, 后者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逃避开这盛烈的锋锐。僧人的五官轻微抽动了一下,旋即重新睁开眼睛与夏野对视:“是的,我认识沙子。”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你很同情她?”夏野继续追问。
室内静信沉默不语。
来这里的一路上, 夏野思考了很多东西。室内静信作为宗教人士,或者说神职人员, 是如何与不详的沙子结识的。而每当他产生困惑, 脑海里便会跳出相对应的画面解答他的疑惑。
也因此他知道了许多东西, 比如说:“你知道沙子来这里的原因吗?是因为阅读了你创作的小说。你在小说中描述, 外场村是一座被死亡包围着的村子。这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夏野自问自答, 眼睛注视着僧人的一举一动。
室内静信抓住僧衣, 并越发使劲的动作也没有逃过他的注视。
紫发少年面无表情, 继续道:“可以说村子里之所以会有这场灾祸, 是因为你的缘故。不知道少主持是否认同我的推论?”
明明站在下位的是夏野, 可是由下至上的仰视目光,此刻却给室内静信带去极强的压迫感。僧人再一次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默诵佛经。
“尸鬼吸血,害人,造下了无数杀孽。你明明知道沙子是这样的生物,可我刚刚看见你似乎在眺望兼正的方向,少主持在悼念它吗?”夏野往上迈出一步台阶。
室内静信不得不睁开眼睛,神情复杂地盯着少年:“结城同学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你对尸鬼抱有怜悯。那被尸鬼害死的人呢?他们就应该去死吗?”夏野又往上一步。
“元凶已经逝去了不是吗?”
“少主持是打算和我说逝者已矣,死者为大吗?”夏野嘴角勾起一抹笑,可他的眼里却没有笑意,“很抱歉,我并不认同这样的观念。”
“你不想继承家业,厌恶这座村子,无比渴望获得自由,渴望着能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你。在你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沙子出现了。”
室内静信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抵在石阶上,让他的身形一个摇晃,眼眸中透出被人说中心事的惶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如何知道这些不重要。”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夏野此刻已经可以看见对方手腕上自残留下的瘢痕。
“我曾听闻佛家有一句俗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少主持应当很了解才是。”
眼前的人并非真的想要和他探讨佛法,室内静信也没有心思和对方继续周旋,直白询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引以为知己的东西已经死掉,带着它的罪恶在太阳下灰飞烟灭。”夏野与室内静信间只剩下一步阶梯,故而少年的声音很轻,僧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他问,“少主持为什么又要背负着罪孽活下去?”
明明站在高位,更加年长的那个人是他,室内静信却有些慌乱的想要后退,腿脚却不听使唤,慌乱中整个人跌坐在石阶上。
他无助地抬起头,站在他眼前的少年,神色漠然,眼神幽邃望不见底,夕阳仿佛鲜血染就,给少年紫色的头发渡上一层诡异的红色。
对方居高而下地俯视他:“你要怎么选?”
将染血的利刃擦拭干净重新塞入刀鞘,夏野并没有去看地上躺着的气若游丝的寺庙少主持,而是眺望向兼正的方向。那里原本有着一栋恢宏的城堡,可如今只有一片废墟。
不详带来的灾厄也被人及时遏制,没有继续恶化。
夏野不急不缓地迈步,在他的身侧有一道红线,与少年的步调保持一致,一点点往下流淌。
他并没有动手杀掉室内静信。他只是将太刀递了过去,看着对方将利器横在脖颈。这把太刀超乎寻常的锋锐,只是贴着脖颈就已经沁出一条血线。
室内静信在他的注视中完成了自杀。
完成了他的“赎罪”。
结城夏野顿住脚步,这个时间线下,有着清月的帮忙,尸鬼并没有给外场村带来多大的灾难。室内静信除去写过几篇小说,吸引来了沙子。他还什么事情也没做,没有成为尸鬼的帮凶,就更别说在最后成功带着罪魁祸首沙子逃跑。
可他还是来了,还竭力促成了他的死亡。
他真的有必要在离开之前来做这么一件事情吗?夏野问自己,随后他又很快得出答案,很有必要。
他并不是多么善良宽容的人,性格一直都算不上好。他会因为清水惠的窥视心生恼火,也会因为父母感到难堪与愤怒。
从画面中得知武藤徹的背叛,无比复杂的情绪堆积在夏野心中,他却无法去质问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武藤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那么室内静信这么一个并不无辜的人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发泄口。夏野很清楚自己在迁怒,可最后动手的是室内静信自己,不是吗?
紫发少年平静地回到家中,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将自己认为有必要带上的东西找出,才发现行李少得可怜。几套换洗的衣物,这几年来存下的钱,以及清月赠送的太刀与学科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