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依言未在磕响头,而是深深的伏跪在了祁北南脚边,十分恳切。
少年仰起头,道:“俺不怕苦累,今手间得了周转,可不要面皮的在银钱花销干净前寻下生路。”
“俺卖身不求去甚高门富家,只愿还恩,重活苦活累活都做得,求小郎君成全。”
他思索了片刻,道:“也罢,既你心意已定,便依你的意。”
祁北南与少年指了县郊的无主山林的位置,由他前去置席葬父,与之约定明日巳时中在县府门口碰头。
上书坊中还了书,这才回了村子去。
便是他在家里头说得上话,萧护许多也听由他做主,但连知会一声都不曾便贸贸然的带个人回去,却也不像话。
回去的路上,萧元宝见祁北南一直默着没说话,上前握住他的手,十分仗义的说道。
彼时一生见过太多形形色色之人,他记性再好,却也不能将所见过之人都清晰记得。
他听见声音回过神来,见萧元宝如此说,不免失笑,却装作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爹爹哪有那么凶!”
见祁北南忧心忡忡的神色,转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哄道:
祁北南点点头:“说得在理,只是萧叔不赶我的理由可有?”
“实在是爹爹要将哥哥赶出来了的话……”
祁北南偏过头看着萧元宝。
祁北南捏了萧元宝的鼻尖一下:“大老爷真是好善心!”
“要是那个哥哥明日没有按约到县府门口呢?又或者他很担心咱们没有守约呢。”
萧元宝点了点脑袋。
萧护道:“今年连岭县也这般多雨水,临江河的村县少不得受灾,只是不想已然这般厉害了。”
祁北南道:“若不作为,这般天时,死病的多了,未及时安置,只怕引出瘟疫。彼时便不是流民的事了,殃及整个县城。”
眼界之上,他确实不如祁北南看得远。
“既然收留流民可减少些赋税,便是不多,也比盛年强了,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让他来也无妨。”
他们的田地多还是赁出去给人种,秋后收地租和粮产。
朝廷的赋税则是租赁田地的农户自行缴纳,也便是说地租和粮食是纯粹的进账。
可这是正经的租赁买卖,还是大不如自有佃户的人家。
因着佃户寻常来说都是贱籍之身,全然依附于主家耕种田地讨口饭吃。
为此主家每年只需缴纳了朝廷的赋税田产,再给这些佃户一口饭吃,余下的自然更多。
萧护虽也眼热这般,只是他们家里为着多买几亩地俨然已是掏空了家底,自是没恁资格去养下许多佃户来。
为此也只能是将土地赁出去,一年攒上一年。
如此缓缓经营,方才从小农户做成村中地主人家。
萧护既然决定选了这条路子走,便是不必祁北南多点通,如今既得好机遇县府还免赋税三年,他怎有不肯的道理。
如此多一个人手,也能少赁两亩地出去。
那少年料理完亡父之事便径直前去了与祁北南约定的地点,待祁北南按着时辰差不多到时,少年已在县衙外头的石墩儿上坐等了许久。
“俺将爹葬在了城郊角子山,一颗大榕树下头,位置好记,清明时,俺还能去与他上香。”
再又问了回他的意,确保他心意不改,才领人进了县府户房过了文籍。
回去的路上,两人是步行走的。
虽少年瞧起来踏实诚恳,人不可貌相,他还是不忘敲打。
待到家里
秋上尘子飞扬,他撒了好些水,又将门窗大开着,如此才将光尘给制住。
田恳虽是卖身到家里来的,可他未有甚么主仆之分,只晓得来了人就该吃得丰盛些。
又炒上碟子素萝卜,最后再启坛子打一勺子咸坛水拌份胡瓜解腻。
见此待遇,好不感动,俨然同归了家一般。
流民的事儿,且还闹了一阵子。
更有些许家境贫寒的人家,娶不起周遭好人户姑娘哥儿的,从恁流民之中得了姻缘。
萧元宝没少出去做席面儿。
自备的菜肉只够摆五张桌子的,硬是请了八桌子人。
大碗叠装丁点儿肉,一桌子八个人吃下来盘盘吃得精光,只差把米饭烩进碗叠里头伴肉酱汤汁吃了。
一场席累死个人,萧元宝却连个铜子的喜钱都没得,连蒋灶郎的掌勺钱也还想克扣下几个去。
这日,方二姐儿来了家里头,管祁北南取先前从富老爷家教抄的经。
方二姐儿在萧家坐了会儿,与祁北南闲谈了些琐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