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和他母亲是手帕交,感情甚深,曾约定婚后生下孩子要结为亲家。
祁北南四岁那年,萧母和她丈夫抱着个小婴儿来了一趟家里,他不知长辈们说了些什么,只依稀记得那日父亲很高兴。
后来他们父子俩搬离了江州,陆陆续续和萧家也有着些书信联系,只是没两年听说萧母也亡故了。
一年后又听闻萧爹续了弦,彼时他父亲也已经卧病在床,还是他坐在床前读的信。
他不知是自己住址不定,信未曾送到他手上,还是他那个小夫郎不识字回信不易。
彼时十六岁的萧元宝纤弱苍白,性子内敛怯弱。
然而萧继母得知这桩婚事,竟还嫌说萧元宝身子不好,不是长久之相,试图将自己亲生的小哥儿嫁与他。
婚后的生活过得还算顺遂,他们两人合得来,感情很好。
只是萧元宝的身体不大好,经不得辗转颠簸,他初近官场那几年公务又繁忙,两人总是聚少离多。
可事有定期,并不是什么都经得起等待。
忽的,他止了思绪,快步跑回了屋。
看着熟悉的银锁,他眸光柔和,轻轻拂过锁身,眸子倏然又坚定起来。
腊月十几头的日子上,已然是隆冬了。
年幼的萧元宝正在费力的,把肥厚灰笨的棉裤,往自己两条短短的腿上套。
白白细细的,又有点绵软。
他轻轻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从炕头滑到了地上。
他心里有些着急,扯着伴腿的厚棉裤跑去灶屋,只怕自己起的迟了没能帮着秦娘子烧火,她生气。
他埋着脑袋瞧了瞧灶膛,只有些冷灰躺在灶里,没有生过火的迹象,这才轻轻吐了口气。
朝哥儿说要去城里的小摊儿上吃鲜猪肉馄饨,买炮扎,两人只怕是真已经去了。
昨天夜里喝了半碗稀粥的瘪肚子让他顾不得手上的疼痒,他垫着小杌子把灶上的锅都揭开瞧了一遍,冷锅冷灶上只有一汪凉透了的水。
萧元宝失落的从小杌子上小心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填肚子。
芋头洗干净了就包着皮白水煮,小芋头耙了粉粉糯糯的好吃还管饱。
灶屋里有了火气,便是四面墙都透着些风,却也比将才暖和了许多。
他这才去拖拉开连着院子的灶门,厚重的木门弹开,院子里的风一下子扑过来,冷得他倒吸了口气,眯起了眼睛环抱住胳膊。
薄霜上有两行一大一小点脚印,一路沿到了门口,秦娘子和朝哥儿果然是出门去了。
风把他的小脸儿吹的红扑扑的,有些要皲的趋势。
萧元宝放下扫帚又去把鸡鸭放了出来,洒喂了些糠米。
吃了早食,迟迟不见秦娘子和朝哥儿回来,他把烧的炭火铲进火兜里提进了自己的屋子。
萧元宝坐在屋门前的小凳子上捂着火兜,静静的望着院子,像只守门的小狗。
爹爹小年以前一定会回家来,只是不晓得究竟是哪日。
萧崽有些怕。
他也不敢多问秦娘子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她张口便是教熊瞎子打死,不会回来了,说他总念叨的让人心烦。
萧元宝想到这些,忧心的将脑袋耷拉在膝盖上。
不等他细瞧,彭的一声炸响,碎纸翻飞,一股臭烟就冒了出来。
两只耳朵全是嗡嗡声。
“娘,你瞧他那胆小样!”
看见摔在地上的人他咯咯大笑起来,手里头捧着的几个炮和方便随时点炮的火折子随之颤着。
小哥儿屁股后头跟进来个三十出头的丰腴妇人,提挎着大包小包。
这就便是萧元宝唤的朝哥儿和秦娘子了。
反问屋檐下的哥儿:“鸡鸭可喂了?”
喂了。”
“这院子扫这么条小路来如何过得人,既是都扫了作何只戳这两扫帚。”
秦氏见状这才慢腾腾的扭着腰往屋里去:“真是不好教,后娘难当呐~”
他上前把萧元宝的火兜儿提到了自己脚边,娘俩儿坐牛车回来人都吹僵了,沾了炭火气顿时舒坦了许多。
“你知道今儿我去城里都吃了什么不?”
萧元宝抱着扫帚小心的看了王朝哥儿一眼,见他已经把炮放起来了,稍稍松了口气。
“我吃了一碗馄饨,娘吃了四个葱肉包子。街上又买了一串糖葫芦,那裹的糖真是甜的掉牙,里头的山楂也不酸。回来娘又在王四果子铺里包了枣干、桃子肉。”
虽早时吃了三个芋头管饱还不觉饿,可听着他说的这般好,不饿也觉馋。
王朝哥儿一双眼睛盯着萧元宝,见他忍不住抿嘴咽口水心里就高兴了,便是要他听着眼热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