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郁知坐在工位上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的礼盒。

ee浅色卡片插在丝带下，用钢笔写着行字：「“知知，新年快乐。”」

ee郁知并没有要拆开的意思。

ee没拆盒子，也没有丢掉，手指沿着包装的边角慢慢滑过，最终将它推到办公桌角落。

ee手机信息铃声不断响起，屏幕跳出熟悉的名字：郁瓒（未接来电e9）（未读信息e23）

ee【姐，公司合作谈完了，今天除夕，等你下班，我去找你，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

ee【姐，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ee消息连着，几乎没有间隙。

ee从身侧打来的光线晃得有点亮，郁知转头瞥了眼，看见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

ee手机反扣在桌上，郁知打开文档编辑晨报。

ee过年。

ee她小时候还挺喜欢过年的。

ee后来，每年的春节没了团聚欢庆的由头，日子还穷，郁知就不喜欢了，但也照旧和郁瓒年年都过。

ee这是她妈说过的话。

ee叁年了。

ee动了动鼠标，郁知继续修改文档。

ee桌角的礼盒安静地躺着，绸缎的包装映着光，抽出来的贺卡孤零零地夹在鼠标垫下，露出程聿骁写着“新年快乐”的字迹。

ee她想，今晚也许可以晚点回去，或者，干脆不回去

ee“市场波动是资金流向决定的，利率的长期趋势不能单看期货定价”

ee可郁知没有听进去。

ee光从天花板洒下来，落在桌面，文件，笔记本，她的手指。

ee直到陆琛的声音停住，唇间吐出她的名字：“郁知。”

ee“在想什么？”

ee郁知放下笔，指尖扣着纸页的边缘，忽然开口：“老板，今天是除夕。”

ee陆琛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

ee“不过。”

ee“哦。”

ee“他们过。”

ee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ee“嗯？”郁知抬眸，对上男人平静的双眸。

ee话说出口，郁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放空状态下说了些什么。

ee嘴唇动了动，郁知开口：“其实，老板，我——”

ee郁知低眸，她想到了郁瓒。

ee“现在呢？”

ee陆琛看着坐在他对面，低着头的郁知，沉默了几分钟，随即放下笔，将翻开的文件夹合上，声音平淡：“走吧。”

ee陆琛起身，扣上西装外套：“时间太晚，能买的东西不多。”

ee陆琛瞥了她一眼：“过年。”

ee她居然跟她的上司，陆琛，站在纽约深夜的超市，推着购物车，挑选过年的食材。

ee就挺奇怪

ee深夜的超市，空旷，货架上的东西倒是满满当当，零零散散是有几个顾客。

ee“老板，这个？”郁知提起一袋，问。

ee“算了，还是现包吧。”

ee两人走到生鲜区，郁知挑了些菜，又拎起一盒肉馅，放进购物车。

ee“都行。”

ee陆琛看着她，眼神平静：“你选。”

ee郁知犹豫了下，最终拿起盒青虾，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转身要进入下一个货架前，身旁的男人开了口：“缺面粉。”

ee“嗯。”

ee陆琛显然听见了，挑眉：“资本家？”

ee陆琛的声音平淡地落下：“资本家只吃现成的。”

ee纽约最贵的地段之一，四周静谧，周围建筑风格古典，青石砖上铺着薄雪，树影在夜色中拉长，映在街灯的冷光中。

ee陆琛家的装修风格跟他很像，极简风格，米白色的沙发，深色原木地板，大理石壁炉除了必要家具外，再无其他。

ee郁知在玄关站停，拎着装着饺子馅料的小购物袋，有点不太自在。

ee迟迟没进去。

ee陆琛已经进去了。

ee“怎么？你要一个人做？”

ee男人眉目松弛，嗓音低沉：“饺子。”

ee郁知怔住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刚超市里的事。

ee这人居然真的顺着这句话演下去了。

ee陆琛低眸，看着女孩没什么表情的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ee郁知盯着他，被他这幅“高高在上的资本家”的样子气笑了，抬手，从购物袋里摸出盒虾仁，直接塞进陆琛怀里：“你包。”

ee郁知低头调馅，把虾仁和蔬菜拌在一起，手腕轻轻翻动，将它们混合成均匀的状态。

ee她的上司绝对不像是沾过烟火气的人，但此刻，这双掌控资本市场的手，正认真地翻着一张饺子皮。

ee皮薄馅多，外七八扭的半立在案板上。

ee丑得令人发指。

ee然后，笑出了声。

ee她笑得有些没形象，肩膀轻颤，手指点着桌面，眼尾都沾了点轻微的湿意，像是忍了很久终于没憋住。

ee郁知笑到肩膀轻颤，眼神诚恳：“资本家的饺子，确实很有资本主义特色。”

ee郁知一本正经：“资本控制，扁平化管理。”

ee男人微微眯眼，眼神审视。

ee下一秒，男人低低地笑了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ee——厨房的空间不算小，可这一刻，空气变得格外窄仄。

ee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重，陆琛的指腹擦过她的掌心，嗓音低哑：“再笑？”

ee“没笑。”

ee甚至，为了转移话题，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舌头都有点打结：“那个老板，你不会包就算了，我来包，你看着就好。”

ee灯光下，男人的侧脸线条冷淡，眉目低垂，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ees

ee陆琛的手指的温度微凉，指腹在郁知掌心轻动，轻缓地停留。

ee……这距离太近了。

ee她不知道怎么拒绝。

ee过了会儿，郁知小声说：“……好。”

ee“先蘸水，沿着边缘抹一圈。”

ee“中间对折，边缘捏紧……”

ee指腹贴着指腹，掌心的温度在彼此间蔓延。

ee郁知的指尖轻轻一按，小声道：“这样。”

ee“老板，学会了吗？”

ee陆琛低眸，安静地看着郁知。

ee最终，煮出来的饺子比郁知想象中要好。

ee刚煮好的饺子皮泛着微透的光泽，面皮软韧，汤汁浮在表面，隐约能看到薄皮下包裹的虾仁和蔬菜。

ee她不太敢抬头。

ee“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ee郁知动作停住，抬头看他。

ee……这人是在给她台阶下吗？

ee男人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ee北京出租屋的灯光暗淡，电暖气老旧，总是嗡嗡作响。

ee母亲坐在对面，郁瓒还小，抱着一沓零碎的压岁钱，一张一张地数着，嘴里念念有词。

ee希望新年的生活能好一点。

ee希望她妈的病能好。

ee希望能发大财。

ee有些东西，不管许不许，都不会变好。

ee然后，碰杯的清脆声响起。

ee陆琛：“吃饭。”

ee碰杯的声音细微地在空气里扩散开，震碎了刚才那一点沉默。

ee大过年的，不想那么多了。

ee陆琛淡淡地“嗯”了一声，低头倒酒。

ee郁知这会看上去情绪没那么低沉，她边咬着筷子想了想，边笑着问：“资本家会发年终奖吗？”

ee几分钟后，餐桌上响起细小的推物摩擦声。

ee是红包。

ee郁知沉默着拿起拆开，熟悉的红色百元大钞落入掌心。

ee不是美金。

ee这种触感太熟悉了，

ee空气安静了一瞬。

ee这是他的解释。

ee电视屏幕里，春晚回放热热闹闹，春晚主持人的声音高昂：“愿您在新的一年里”

ee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刻有点……不真实。

ee她已经喝了不少，香槟的后劲慢慢上来了，唇色透着一丝浅淡的红，目光散了点焦距。

ee她就这么缩在沙发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ee可他一直没喝。

ee郁知盯着男人的侧脸看，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开口时，语调懒洋洋的：“陆琛，你为什么不喝？”

ee“……”

ee窗外凌晨的纽约街头，并不会受到除夕夜的影响，郁知在迷糊中隐约还能听见几声汽笛声。

ee“陆琛。”她又喊了他的名字，声音拖得有点长。

ee郁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举起酒杯：“新年快乐。”

ee……有点可爱。

ee几秒后，玻璃相撞的声音，在夜色里散开。

ee外面雪还在下，窗玻璃上浮着一层薄雾，映着酒杯相碰撞的模糊倒影。

ee新年快乐。

ee今年过年，好像也没有很糟糕。